可她只能承受着。
再难过也不能随着自己的性子来,贵妃尽力帮她。后宫中两个女人,本该是情敌的贵妃竟成了她唯一的温暖。
可笑。
“我听说过雪中阁的规矩,我会将之后的事讲与你听,你再决定要不要帮我。”
宁太后吩咐沁嬷嬷安排易玖和石不见坐下,她的手搭在太后凤位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搭着,“前些日子,我见了巫师,他算出了我命不久矣,可是我这几十年来为的都是先帝,为的都是渠国。我入宫之后从来没有一天为自己活过,延长寿命这事我不是没想过,可我不知道我这寿命是否多延长一年,就多在这皇宫中困一年。我想带着年轻的容颜死去,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不是后悔,而是不甘。”
她这一生都过得不快乐。
在宁府时,嫡长女宁灵芝才是府上的珠宝,她虽是有爹疼有娘爱,但她知道爹娘最看重的人不是她。
入皇宫后,先帝敬她重她,却转头把所有宠爱都给了贵妃。
可她爱着爹娘,爱着嫡姐,也爱着先帝。她并不后悔付出的一切,只是回顾这一生,有些不甘心罢了。
“我不想带着这副苍老入棺,我想要年轻时候的模样,我想成全一次自己。易玖姑娘,你我曾见过一面,这件事对于你来说并不难。”
听着她的话,易玖点了点头。
见她点头,宁太后似是诉苦般,将这些年的过往都吐了来。
“我嫁与先帝,应当是你离开渠国不久,那日啊先帝登基,宁家嫁女为后,普天同庆……”
出嫁的前一日,宁灵霜在梳妆台前坐了一整夜。她知道她明日将嫁给她埋在心里喜欢的人,可她同样知道明日过后,宁家将被发配苦难之地。
从今往后,是荣宠是哀乐与宁府再也没有一点关系。
她期待这明日的到来,也害怕黎明升起。
就这样满心焦虑时,宁夫人推开了她的房门。
宁夫人说:“灵霜,我是我们对不起你,从今以后不要想着宁府,你只要当好这个皇后便是。”
可上轿前,宁老爷又说:“灵霜,爹保了你的皇后之位,若有机会一定要重振宁府。”
没人在乎宁灵霜坐在轿子里一直哭,父亲的话压在她的心口令她喘不过气。
登基大典,封后大典一同进行。她仿佛永远都是被忽视的那个,封后大典结束,她被带回了宫中,可先帝并没有来。她遣散了众人,盖着盖头在床上坐着,她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可是此刻她格外的清醒。
她没有一丝的倦意,或许在心里她还有一丝期待,她在等一个人。
透过盖头,她似乎看到烛光有一丝闪动,门被推开了。
“皇上?”她下意识的开口,可那人并没有回答他。她在自己掀盖头与礼数方面犹豫着,那人已经走到了她的眼前。可正当她想要掀起盖头时,有人握住了她的手,制止了她的动作,然后烛火灭了。
她开心着,带着女儿家的娇羞。她以为虽是无奈,但她也嫁给了她年少时的梦里人。这是嫡姐爱过的人,可她此时却能够占有她,她的心里有一丝愧疚,也有一点小欢喜。
那时的宁灵霜根本没有想到,此人非彼人。
自新婚的第二日起,宁灵霜就再也没有见过先帝,直到过了一个月,她觉得肠胃不适请来了御医才知自己怀孕了。她想要见他,于是没有让任何人禀报,自己穿戴好了一切去找了他。
宁灵霜永远记得,当她说出她怀孕之时,先帝的笔顿了顿,墨水滴在纸上渲染开来。
“挺好的,皇后注意好好歇息。安排下去皇后的宫里要再添两个人帮衬,最后年纪稍大些的,能照顾的来。”说罢,他放下了手中的笔,将被墨染的纸揉成一团丢在了一旁,重新开始书写。
只有这些。
宁灵霜想要说些什么,但话鲠在喉间,无法出口。
她乖乖的在宫中修养,也会偶尔去找先帝。她能感觉到先帝对她的好,只要她开口,能给的先帝一定给。可她也能感觉到,他能给她一切但独独没有情。
又过了一个月,他迎了贵妃入宫。
那是宁灵霜入宫以来第一次见他有那样的笑容。
该怎么形容?
好像该说他开心纯粹,该说他少年欢喜,还是该说他满心满眼都是贵妃。
那是遮掩不住的爱意,是宁灵霜从来没见过的神情,那一刻她好像突然明白,为什么温润如玉的先帝对她就只有敬,对她始终把握着距离。
如果没有宁府押下一切保她,如果先帝不需要一个人堵住悠悠众口。那宁灵霜做不了皇后,如同嫡姐宁灵芝那般被拒之门外。
贵妃入宫后,先帝待她极好,他会陪着贵妃吃宵夜,会陪着她逛御花园。
而宁灵霜站在长长的廊前偷偷地看着她,沁嬷嬷好几次劝她回去,她都只是看着,她想知道她为什么讨不了他的欢心,是不是她哪里做错了,最后她终于想明白了,也来不及了。
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因为不爱。
怀孕第三个月,她患了一场重风寒,她没有想到是贵妃日夜不休的照顾着她。
那一个月里,贵妃绑着宁灵霜处理着一切大小事务。小事贵妃自己做了主,大事都等着宁灵霜确认才会安排下去。
宁灵霜对贵妃有所改观。
第四个月,宁灵霜的风寒已经好多了。她想去见见先帝,再过几个月她的行动就不方便了,于是她去了先帝的书房。
太监在一旁磨墨,害怕打扰到先帝,于是看着她无声的行礼。她走了过去接过了墨棒磨着,从侧面看着面前的纸张。他在画画,画一幅山水图。墨染山河,宁灵霜眼尖的看见河流处有两抹红,定睛一看,似乎是一对鸳鸯。戏水山间,别提多自在了。
一笔落下,先帝直起了身,笑容挂在脸上。
宁灵霜觉得他可真好看。
“皇上画的真好。”
她夸着他的画,心中却是对他的赞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