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义久久不能平静,为什么她父亲的署名会变成余江沅呢?这其中的一些巧合,她不得不去多想。
很快,她找到了徐文泽:“徐叔叔,和我说说吧,这一个月一直是余江沅在处理我父亲的事情,我并没有多问,你昨天给我看那份文件的用意,是你一定知道些什么吧?今天我来,就是希望看在你和家父这么多年的交情的份上,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顾思义的语气很平静。徐文泽就那样静静的看着顾思义,冷漠的开口道:“顾小姐,我是知道一些东西,但是这些东西对你来说并不是好消息,你现在还怀着孩子,虽然我老徐也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但是余江沅多多少少也算是我儿子,你可别动了胎气伤着了自己。”
顾思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随即苦笑了一下,道:“徐叔叔,你说吧,我能承受得住。”
徐文泽于是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顾思义,他是这样说的:“江沅,是个好孩子,我之前就是看他勤奋、努力,对待事情认真,对待法律公正,可是老顾的入狱实属蹊跷啊。我原以为是中央上来调查,后来,我想了又想,觉得老顾不是这样的人,我们都在一起工作了三十多年了,他是怎样的为人我最清楚。于是我拖了一些关系,好不容易才查到,老顾原来是被举报的,举报的就是那份文件。”
顾思义听完徐文泽的话,心底知晓是怎么回事了,她的心在此刻已经变得冰凉了。她那颗对于爱情热忱的心,终究是错付了。
她听完徐文泽的话,接着深深的鞠了一躬:“谢谢徐叔叔了,这份人情,以后有机会再还你吧。”
徐文泽看着顾思义艰难向前迈进的步伐,那么一瞬间,他的心中闪过一丝不忍,但最后,他恢复如常。
顾思义回到家,看着这座空荡荡的房子,她有点失神,余江沅还是没有回来,已经两天了,昨晚她给他打电话,秘书说他在加班,不方便。顾思义冷笑了一声,她是有多傻啊,原来身边的人是一头恶魔。她想要去找余江沅问清楚,可是她给余江沅打电话,没有人接,给公司打电话,前台说他出差了。
“呵,原来是我一直都这么可笑啊,钱、权对于他来说这么重要啊。原来之前那么多人说他对于爱情这种东西是没有兴趣的,原来都是真的啊。只有我自己一个人身陷其中啊......”顾思义笑着笑着就哭了。
上海的冬天格外的寒冷,顾思义穿着黑色的羊毛大衣,雪花一点一点的落在她的身上,她就这样一直走下去,街边的路灯照着她的声影,影子被越拉越长,她头也没回。
次日,余江沅被捕入狱,由于贪污数额巨大,牵扯的行业甚多,被判处有期徒刑25年,剥夺政治权利终生。
那段时间,所有的人都在讨论这个案子,还有那笔去向不明且数额巨大的钱。余江沅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认罪了,公安用了很多手段都没能打听到那笔钱的下落。这也成了很久的谜团。
上海的雪越下越大,很快便掩埋了道路,而它掩埋住的,又何尝不是人心。
顾斯远出狱的那天,天气格外的好,此时顾思义已经四个多月身孕了,她本该去接她父亲的,但是连续几天的大学,道路被封,她还有孕在身,出门非常不方便。
徐文泽打电话告诉她:”顾小姐,你有孕在身,最近又大雪,还是我替你去接老顾吧。”
可惜徐文泽怎么可能让顾斯远安全回来,他的计划马上就要成功了。他在官场沉浮这么多年,很多人都难独善其身,他还想有好日子过。顾斯远此时全身是血的倒在一片白茫茫中,冬日的暖阳照在他的身上,他感觉身体越来越冰冷,恍惚间,他看见了顾思义和余江沅步入了婚姻的殿堂,他握着顾思义的手,一步一步的走向余江沅,而那个晚辈此时笑脸盈盈的看着顾思义,他将顾思义交到晚辈的手里,年轻人的手,宽厚且有力量,他最终欣慰的一笑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顾思义赶到殡仪馆的时候,上海的天空又下起了大学。她一手扶着腰,一手拿着顾斯远的死亡证明和一张银行卡,她终究是没有掉一滴泪,明明在那个时候,她的心痛的连话的说不出来,但她只能微张着嘴,两眼空洞的看着躺在冰冷储物柜里的父亲。
那个冬天,上海的雪下了又停,停了又下。徐文泽走之前给了她一张银行卡,她去看了,里面足足有一千万。
饶是她再笨,她也知道这一切都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终究是她,害了他们啊。
余沛琛在有记忆之后,便看着母亲总是看着窗外的雪一动不动,往往可以呆上一整天,什么都不做。余沛琛从小沉默寡言,许是母亲也不爱说话的缘故。家里面有很多书,全都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书架上面,母亲不发呆的时候便不停的看书,家里面的阿姨也常常不说话,只是匆匆的来打扫完卫生,做好吃的便又匆匆的走了。
徐文泽现在生活得很好,包养了很多年轻漂亮的小男孩,国外的男孩,看起来就是漂亮,雪白的肤色,彩色的瞳孔,天生的体质,总是给他带来更多的体验。
可是他忘了,当时是怎样拿怀孕的顾思义威胁余江沅的,他忘了,他是怎样利用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疼爱,去威胁顾斯远的。这些他都忘了,他只是日日笙歌,活在了醉梦般的世界。可是他是律师,他忘记的不止这些,他忘记了曾经在大学里面发的誓言,他忘了当他打赢第一场官司时,内心默默发誓要终生捍卫法律,他忘了他打国际官司时,为国争光的那一份骄傲,他都忘了。
时间是推着人前进的。
顾思义在余沛琛四岁半那年,死于了抑郁症,而正如顾斯远死的那天,上海难得的暖阳出现。
顾思义死之前,化了一个淡妆,穿上了那件白色连衣裙,手里拿着一本书《Les misérables》,壁炉里的火苗窜得正旺,屋子里的空气渐渐的稀薄......
年少时候的很多东西,都会随着时光慢慢飘散在空中,我们奋力去追,但是现实往往给我们一个大耳光。那些藏于心底的悸动,在夜深人静时,跳动的尤其明显,余江沅曾经也用心去感受过,只是人好像生来就分好了三六九等,他努力过,可能是努力的不够,最后,他选择了妥协。
但是,我想,他也不后悔。
不论是顾思义、顾斯远还是余江沅,对于他们而言,这就是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