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主义的种植，与经验主义的传统农村种植，当然不是一个概念。经验主义，靠天吃饭，靠眼观察，靠经验做比较，整个过程中只有模糊的判断。而科学主义的种植，是由精细化的数据材料，由标准化的分析模型支撑起来的。

陈焕新看到不同片区新长出来的蕃茄苗长得不一样，凭经验便判断出在一零四到一一七模块，苗不行。然而为什么不行，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嗫嚅着说道，“这几块的苗，要不长不大，要不长大了之后不结果子，即使结果子，肯定也是又小又硬，不好看也不好吃。”

周皓晟与侯鹏宇一道，经过对光照、营养液、室内温湿度环境比照分析，侯鹏宇做出的判断是，“郑唐给的营养液配方，完全没有问题，所有模块用的营养液都一样，但有六个小模块的苗长势非常好，比我原先大棚里传统棚内恒温培育都好，这说明其他模块苗不行，不是营养液的问题。”

“排除营养液因素，那么接下来，就是灯光和苗周围小环境温湿度问题。”周皓晟补充道，“这几个模块的灯，首先肯定是有问题的，提供的光照和小模块内温度不够。不过，导致苗长势不同的差异，究竟是光的因素影响大些，还是小环境温湿度因素影响大些，还需要做进一步分析。”

“嗯，这需要细化分析，胖子，我不会建模型，你看看，取这些我们都判断有问题的小模块茎、叶图片，看看能不能做出对它们长短、粗细、色泽差异方面的数据分析模型，这样的种植模式，咱们需要精细化的数据分析，才能做出更准确的判断。”侯鹏宇已经脱离了经验主义种植，不过的确受制于学历限制，在数据建模这块，有些力不从心。

周皓晟骂了一句，“该死的郑唐，天天陪美女泡实验室，把自己的正事都忘了。本来，这种分析，他最擅长的。”然后嘟嘟嚷嚷地，离开这个种植棚，到电脑所在的办公室去。图片不用现照，因为每个小模块，都有可大视角移动的高清摄像头，现在还是育苗阶段，苗株小，叶片少，所以茎叶的细节都拍得清清楚楚的，周皓晟只要把图片调出，再做一些测量处理就可以。

虽然技术并不困难，不过这种数据分析最麻烦的，就是琐碎，成千万的枝叶，得标好号，把具体的长宽比，色泽度等数据列出来。饶是周皓晟也有做实验，坐冷板凳的经历，也被折腾得很烦躁，一边做一边骂郑唐。害得侯鹏宇和陈焕新时不时得哄着他，说郑唐也是为了公司整体利益，毕竟俞青沄把医药事业，和这个农场捆绑在一起了。短期看，俞青沄那边出效益的可能性还更大些，农场这边或许有两三年时间，还得靠着那边支持呢。

因为苗长得快，所以数据分析当然是越快越好，周皓晟和侯鹏宇熬夜合作，做出第一批分析结果，两人的知识一结合，便初步判断出来，“第一零四到一零八小模块，是因为灯光过强，导致小环境温度过高，茎的发育远超叶的发育。”这个判断，在叫来厂里的技术员后，进一步得到确认。

“只是，这究竟是光的问题影响大些，还是温度的因素影响大些，却不好判断呢。”侯鹏宇有经验，但不敢下结论，“这种状况，看起来温度的影响似乎还大一些，同时又和营养成分也有关联。”

在小模块也相对封闭的情况下，这种高温仿日光的全光谱灯，确实会迅速加热小模块空间温度比外面偏高，技术人员还补充了一点，“还要考虑一个因素，一旦温度过高，小环境中的氧气、二氧化碳、氮气浓度，会改变。虽然这种改变比较细微，不过也可能影响植物生长。”

“那如果把小模块的周围隔板都打开，让它形成不了小空间特殊气温，然后换成正常灯泡，是不是就解决问题了呢？”周皓晟说。

一直觉得自己帮不忙的陈焕新，这时却插话道，“咦，我看不是这样，那些正常生长的模块，也是封闭的啊，怎么回事呢？”

周皓晟一拍脑袋，哀叹道，“对啊，怎么解释呢？”两眼看向侯鹏宇。

侯鹏宇看了下数据，又调出图片，观察了许久，才回答道，“所以，问题的焦点，还是在灯这块。看来，郑唐做的这种设计，本身是标准化程度极高，对每一项因素考虑都极精细的设计。有大批正常的模块，便说明这种设计的总思路是科学的，而那些非正常模块，表面看，有光照影响，有温度影响，有营养成分影响。但归根结底，其实是因为灯泡不合格，致使小环境与正常模块出现了全方位差异，从而在影响苗株生长时，导致了苗株长势在各模块，显得不一样。”

“既然这样，那接下来几天，我和厂里的技术人员，便着重现场检测一下灯泡的光谱情况，看看正常模块在光谱分布，光照强度方面究竟存在哪些差异。”这便是团队合作，各自发挥专业优势的好处，即使信息还不全面，但能很快将问题聚焦到关键环节。周皓晟总结刚才的讨论之后，迅速做出决策。

侯鹏宇却拉住急匆的想跑去温室内，要检测光照的胖子，“第一，咱们连续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是睡觉。第二，除了要检测出问题的模块，我们还要做一个试验，正常模块，一部分做延长或缩短灯光照射时间的试验，一部分调节光照强度，看看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周皓晟很是疑惑，瞪着两只小眼睛看着侯鹏宇，“大哥，这是什么意思？”

侯鹏宇拍拍他肩膀，说道，“胖子，这是新式种植，我们又是在用育苗做试验，难道，你不想趁机尝试一下多种可能性？除了正常可以栽培的苗之外，通过改变环境造成多种结果，说不定能弄出新品种，新口味呢？”

“对对对，在不同的环境里生长，结出的果实在色泽，口味会有差别，多尝试几种，以后开发新品种，好卖。”陈焕新也本能地觉得，这个提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