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越之半睁着眼睛望向沈娇娘,说:“看来娇娘是不生我的气了。”
“我生你的气作甚?康然一瓶药,便让你我之间生了嫌隙,我可不敢再生你的气。”沈娇娘大动静地坐了回去,继续装模作样地说道:“我是伺候不了你了,国公爷还是尽早回长安去吧,去什么沧州?别死在半路上才好。”
因为可以拔高了声音。
后头的林康然和彭玮听了个正着。
他们二人互换了一下眼神,在对方的眼中都读到了一丝窃喜。
这份窃喜并不是因为姜越之和沈娇娘这口头拌嘴,而是因为沈娇娘的言辞之间显然已经彻底地相信了林康然。
给林康然赶车的是江山烟雨楼里的刺客,名叫曼陀罗。
曼陀罗是个娇俏可人的小姑娘,灵动的眸子里往往盛着荡漾的笑意,一头墨色的长发通常挽成斜髻,只簪一根祥云纹的银簪。
她慵懒地赶着车跟在前头的马车后面,在听到沈娇娘的说话声之后,立刻转头悄声对马车里的林康然说道:“这女人是在做戏,楼主还是别轻信的好。”
然而曼陀罗在林康然心里,可算不上什么心腹。
早在林康然还不是楼主,甚至还没被带到江山烟雨楼来时,曼陀罗就已经与郭翼相交多年了。如今郭翼前脚刚死,曼陀罗这后脚就主动请缨过来给林康然御车,叫林康然如何不去多想。
于是,林康然屈指叩了叩车壁,冷声道:“专心御车。”
被如此对待,曼陀罗却没有半点的不悦,她甚至在转过头之后,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了。
彭玮也对曼陀罗十分忌讳。
原刺客楼中,曼陀罗是唯一能上榜的女刺客,而到了江山烟雨楼里,更是成为了唯一一个活到今天的女刺客。
并且,没有人见过曼陀罗杀人。
她向来独来独往,既不喜欢用女人的身份来暗杀任务对象,也不喜欢乔装打扮,潜伏去杀人。可偏偏就是这么奇怪的一个人,她杀人的手段却是从没有被人见过,因为见过的人,都死了。
此后,沈娇娘一行人的路途十分顺畅。
既没有什么追兵过来刺杀他们,也没有什么仇家上门来要复仇。
就在这种平静持续到第十天时,沈娇娘的马车前脚入许州,馆驿的加急信件就已经传到了她的手上。
王吉……
死了?!
沈娇娘大惊失色,捏着信的手都快摁破那信笺了。
姜越之见她如此震惊,忙撑着软榻起身,一面坐到沈娇娘身边,就着她的手去看信,一面问道:“怎么?谁寄的?信里说了什么?”
信的落款是平陵。
领着援兵一路跟随着沈娇娘他们的马车的平陵负责将长安的信件以馆驿收送的形式,过滤性地转交给沈娇娘他们。这样一方面是为了让姜越之和沈娇娘看上去能够更加孤立无援一些,另一方面则是为了窃取林康然收送的信件。
“王吉死了?”姜越之也有些愣神。
沈娇娘吞咽了一下口水,将信拍在姜越之的手上,说:“我一直觉得,王馥与王诩一定是明白人,绝不会做出那等背主叛国的事,定是王吉一人在其中巧立名目……”
然而现在看来,一切都未必了。
王吉死了。
却是王诩亲手杀的他,并且是亲自将他的人头提到了丹凤门的门口,长跪不起。
这是在做什么?
这分明是在警告李绩,李绩的所有动作,她沈娇娘和姜越之的所有动作,都在王诩这老匹夫的眼皮子底下。
“李蒙有多久没有出现过了?”姜越之突然问道。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李蒙心性高傲,输了,此生怕是不会再生出谋逆之心,只会想着寻一处世外桃源,就此了却残生。
然而他想了却残生,王家会允许吗?
尤其是在如今知道李绩得位不正之后。
“半年之久。”仔细想过之后,沈娇娘回答道,“我们从长安离开,李蒙就自己将自己禁足了,闭门不出。”
姜越之微微眯了眯眼睛。他继续看着信里的文字,说:“李蒙不想谋反,自有人帮他,左右他的意义不过是他身体里的李家血脉罢了。王诩这个老家伙,倒是将我们都给耍了,用自己的嫡亲儿子来做诱饵,引得我们底牌全出……”
这一局棋,似乎是他们输了。
“未必。”沈娇娘抬手揉了揉额角,继续说道:“王家在几次以退为进之后,早就元气大伤。如今我们打乱了王吉的计划,何尝不是打乱了王诩的计划?眼下逼得他大义灭亲,将自己儿子的人头送到长安,想来他应该已经是无路可走了。”
这样一想,不就是因为他们两个踩中了王诩的七寸,才叫他乱了阵脚?
“你的意思是,我们去沧州的事,他知道。”姜越之狐疑道。
并不是他不相信沈娇娘的猜测,而是因为他们前往沧州,一路都是走的小道。、既不入城,也不歇馆驿,全程除了他和沈娇娘之外,剩下的就只有林康然与他楼里这三个属下了。
难道说,内奸在林康然这里?
林康然自己是肯定不会出卖他们了,因为沈娇娘和姜越之虽然不信任林康然,但经过这十多日的相处,他们两个已经成功地让林康然相信他们已经信任了他。
这种情况下,林康然没有必要再去出卖他们,来换取未知的利益。
剩下的,就只有林康然身边的彭玮、给他们驾车的那个女刺客曼陀罗,和为沈娇娘与姜越之驾车的少年尹风了。
重生而来的男主妄想除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