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姐和芳姐这是都在里头了?”沈娇娘侧头听到里头的笑闹声,扭头问狗儿。
狗儿点了点头,他一面推着门,一面傻笑着问道:“小小姐快生辰了,今年还去鹿儿庄吗?”
沈娇娘愣了一下,提着裙摆跨门的步子顿住。她心中烦忧,倒是忘了生辰将近这一回事了。
思及至此,沈娇娘摇了摇头,说道:“到处都在闹饥荒,今年鹿儿庄便不去了,在家里吃顿便饭就好。”
狗儿没料到沈娇娘这般说,他啊了一声,有些遗憾地说道:“小小姐心善,只是去年我在鹿儿庄为小小姐埋的那坛梅花酿,小小姐怕是喝不到了,要不,我去跑一趟,给小小姐挖回来?”
去年正月二十,沈娇娘生辰。
筵席一路从沈家摆到了沈家老祖宗长住的京郊鹿儿庄,三天三夜,好不奢靡。
狗儿在初冬鹿儿庄的梅花树发第一树梅花时便将花苞全给打了下来,拾掇干净之后,便做了一坛梅花酿,想着来年小小姐再去鹿儿庄时,便能尝到这新梅的酿酒了。
“狗儿有心了。”沈娇娘心不在焉地冲他一笑,跨过了门槛,“若是你最近闲着,跑一趟鹿儿庄也不是不可,对了,我这儿正好有给老祖宗抄录的佛经,若你去,便一道带过去吧。”
说是京郊,真要往返京城和鹿儿庄,少说也得要个四五天。这天要下不下雪的,出行也就更麻烦了些,狗儿若是想去,还得在府宅里好生调配一番,免得路上冻着饿着。
狗儿响亮地应了一声是,兴高采烈地在心里算着往返的时间。
正房门口,青萝提着裙子便跑了出来,她笑得一脸灿烂,直往沈娇娘怀里去钻,边便闹腾边说道:“小小姐来得正好,芳小姐说要给奴婢上神女妆,奴婢可不要,小小姐救命。”
后头一声娇叱,一抹鲜绿的声音伴随着铃铛声出来了。
沈清芳插着腰笑骂青萝,声音清脆,比她脖颈间的铃铛还要悦耳,“好你个青萝,原是你恭维欢姐说神女妆好看,我便要给你也来个,你却同娇娘告我的状,看我今日不敲打敲打你。”
她当然是在玩笑。
沈娇娘便也笑了一声,拍了拍怀里比自己还高一个头的青萝,说道:“青萝眉峰俊雅,若是剃个点眉,想来是不好看的,芳姐不如这次就饶了她。”
青萝顺势躲到了沈娇娘身后,嘻嘻哈哈地同沈清芳做着鬼脸。
“娇娘最会说话了。”沈清芳笑吟吟地过来挽着沈娇娘的臂膀,刻意矮了膝盖,将头靠在沈娇娘的肩上,说道。
“娇娘来了?看我眼下这个扮相如何?”里头的沈清欢闻声出来,她手里握着把玉骨扇,身上已经换了一套白色的骑装,脸上的那神女妆自然是已经卸了,改为了轻描淡写的淑人妆面。
沈娇娘脸上笑意更甚,她点了点头,一手挽着沈清芳,一手拉着青萝,朝沈清芳走了过去。
“欢姐这样便是极好的,英姿飒爽,无人能敌。”她眼眸一转,恭维道。
沈清芳便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指着自己说道:“那是,有我沈清芳出手,自然是手到擒来。”
“那我便放心了,时候不早了,大姑姑的马车怕是已经在府门口候着了,我得赶过去了。”沈清欢抬头看了一眼日头,眉头一锁,拂袖就要往外走。
“慢些,仔细脚下。”沈娇娘忙叮嘱道。
那厢健步如飞的沈清欢刚出去不久又调转回来,她一把抓住还没来的进正屋的沈娇娘,忙说道:“忘了说了,我已经叫阿云办好大夫人嘱咐的差事就回来找你,你若有什么要问的,便放心问他好了,他不敢有什么隐瞒的。”
“是,多谢欢姐一直惦记着我的事。”沈娇娘伸手拍在她的手背上,心里暖融融的,“时候的确不早了,欢姐早去晚回,娇娘在这里祝欢姐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一旁的沈清芳跟着起哄。
沈清欢秀脸一红,转身就再次以飞速离开了康健苑。
她一走,沈清芳便叹了一口气。
“芳姐这是怎么了?”沈娇娘转眸去看她,见她亦是满面愁容,以为她也是心有所属,郁郁寡欢了。
沈清芳大步进屋,一把跨坐在了桌边,她抬手托腮,看着沈娇娘说道:“也不知是怎么了,最近她们的赏梅宴都不叫我了。”
“她们?”沈娇娘跟着落座在桌边,蹙眉问道。
“还不就是宋斐然她们,这些个娇娇小姐,不知怎么了,突然撇下我去赏梅,若不是那日我看到她们新作的咏梅诗集传出来,我至今还蒙在鼓里呢。”沈清芳白眼一翻,十分气闷。
沈娇娘虽然眉头依旧拧着,却是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说道:“芳姐总是喜欢说这种气话。”
说完,她又问道:“她们不叫你,可有叫上旁的谁?”
“还能是谁,宋斐然与张锦娘最是要好,她咏梅诗集里,张锦娘的诗可是排在第二页呢,至于后头,还不就是那些个拥趸,我闭眼都能数出来。”沈清芳虽然嗤之以鼻,但还真就正正经经地坐直了,开始掰着手指头数。
张锦娘,兵部尚书张友恪的独女。
“陈依云的诗是借雪咏梅,排在了第四页,我觉得这个位置也就那样。”
陈依云,金吾卫长史陈道蕴的妹妹。
“关九思的诗我倒是看了,写的不错,字字无梅,却是通篇咏梅,可惜她性子冷,排在了诗集的最末页。”
关九思,殿中少监关旭方的次女。
“上官怀沙那篇我一看就知道不是她写的,肯定是她哥代笔,她那种草包,怎么可能写得出来那种磅礴气势来。”
上官怀沙,太常少卿上官回风的妹妹。
沈清芳每说一个名字,沈娇娘便能快速对应上她们的身份,她虽然极少出入这些闺秀之间,外头的应酬也是能不去就不去,但她对于京城里的关系脉络其实早就得心应手。
宋斐然,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宋玉清之女。宋斐然的态度,很大程度上代表着宋玉清的态度,那么,为什么宋斐然的态度会这么巧合地出现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