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小公子找小老儿有何事?”
方正化上前一步轻声说道:“老伯可否借一步说话?”
老人上下打量了方正化一番,见他年纪轻轻,衣着打扮也普普通通,不像是有所企图的模样,于是推开大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公子进来说吧。”
“多谢!”
方正化随着老人进了院子,四处扫了一眼,见原本五间的屋子已塌了三间,剩下的两间也是残砖断瓦,屋内更是连件家具都没有,只有几条破被褥凌乱的铺在一堆稻草之上,他也是穷苦人家出身,见老人生活如此艰苦不由得唏嘘不已,于是从怀里摸出一两银子递给老人。
“老伯,些许银子不成敬意,还请老伯收下。”
老人一辈子哪见过这么多银子,连连摆手道:“无功不受禄,小老儿哪敢受公子的银子。”
“在下有件事要问老伯,这银子算是给老伯的酬劳。”方正化将银子硬塞入老人手里说道。
老人推辞几下见推辞不掉只好收下,激动的说道:“公子请问,小老儿知道的一定告诉公子。”
“请问老伯今日在酒肆所说的这段书是从何而来?”
老人一怔,见竟是这么简单的问题,笑道:“原来公子想打听这个啊,熊大帅的故事在俺们辽东那是人人皆知啊,小老儿也是听别人说起,然后稍加整理就出来了。”
“不是从书上看来的?”方正化心中大喜,急忙问道。
“当然不是,小老儿说了一辈子的书,这些书都是历代说书人口口相传下来,这些年自从鞑子占了辽东后,俺们这些说书的人就将辽东的一些事编成书走街串巷的混口饭吃,关外的人哪家没有几个被鞑子掳走的人,他们最恨鞑子,也最喜欢听这些书。”老人蹲在地上向方正化说起这些年四处流浪说书的事来。
原来老人本是铁岭人氏,自从老家被建奴占领之后就一路东逃,先是逃到广宁,后广宁失陷后又随难民一路逃到山海关,后王在晋任辽东经略将大批关外流民迁到关内,老人也随之入了关,后听说京城热闹听书的人多就来到了京城。
关于熊廷弼的故事也都是一路上听逃难的人说的,他说了一辈子书稍加整理就编出了一部关于熊廷弼使辽的故事来,没想到喜欢听的人还挺多。
“老伯是说从两年前就开始在京城说这部书了。”方正化激动的一把握住老人的手问道。
“没错,这部《熊大帅落难记》小老儿都说了两年了,京城的老百姓最喜欢听这部书。”
得到老人肯定的答复后,方正化也不耽搁立即回宫向干爹汇报此事。
同一时间,骆思恭也立即约了几个老部下见面,名义上自然还是叙旧,期间向老部下秘密宣布了皇上的口谕,这些老部下都是锦衣卫老手,最擅长搜集情报,区区小事根本不在话下,仅用半天的时间就将《辽东传》这本书的来源调查清楚。
这本书是由一家叫燕石居的书坊刻印出版的,掌柜熊捻寰一开始咬定这本书就是熊廷弼在狱中亲自撰写,并谎称自己是熊廷弼族人,趁去狱中探望时夹带出来,目的是为了替熊廷弼伸冤。但骆思恭的部下只是亮了亮锦衣卫的牌子后,掌柜的就全部如实交代了,原来这本《辽东传》实际上熊捻寰有一次去酒肆见一位说书人在说一出《熊大帅落难记》的戏,他见食客们都喜欢听,于是让书坊的编辑专门在那家酒肆听了一个月,回去后稍加整理出来,并取名为《辽东传》。
明代出版业十分发达,仅京城就有大大小小的书坊几十家,各家书坊竞争十分激烈,为了卖书各家书坊都养了不少专门的编辑,市面上流行什么就编什么,近年来辽东战事紧张,京城百姓对此最为关心,关于辽东的书就多了起来,燕石居作为一家不大不小的书坊,自然不能落后,于是才编了这本书。
乾清宫
朱由校面前的御案上放着一摞题本,这些题本全都是弹劾熊廷弼向汪文言行贿四万两白银的旧事。
“看来朝堂上有些人是巴不得要置熊廷弼于死地啊!”朱由校叹了一口气说道。
这让他不由得怀疑起重新启用熊廷弼出镇辽东是不是真的合适?
如果坚持让熊廷弼出镇辽东,但倘若得不到朝堂上的支持,肯定会像前两次使辽时一般一事无成,但不让熊廷弼出镇朝中一时半会又寻不出合适的人选来。
“也罢,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然做了这个皇帝,在军机大事上定要当机立断!没人比我更清楚历史的走向,今后辽东的战略一定要按我的设想来部署,不能被这些大臣们所左右!”朱由校思忖半响,终于下定了决心。
于是他将乾清宫管事谈敬招进来,问道:“骆思恭那边还没有结果吗?”
“回皇爷的话,骆大人今日让人回秉道他已经派人去调查了,四万两不是个小数,熊廷弼家恐怕没有这么多现银,如果真要行贿定会变卖家产,此事稍一打听就能知晓。”谈敬回道。
朱由校点点头,说道:“如此甚妥,倘若熊廷弼行贿是真,朕定不会轻饶他,倘若行贿是假,朕也绝不会饶了这些诬告之人。”
顿了顿继续说道:“朕让你去打听一下冯铨的家底,可探听清楚了?”
“回皇爷,奴婢派人四处打听了一下,在京城百姓眼里,这位大学士名声似乎不太好。”谈敬轻声回道。
“名声怎么不好了?”
“奴婢听说冯大人自从去年入京以后在安靖坊置了一处宅子,不久后就因扩建宅邸跟街坊起了争执,还打伤了街坊邻居,后来还出动了锦衣卫将街坊抓了起来。冯大人有个弟弟,平时仗着兄长的权势为非作歹,前几日还因为醉乡楼里的一名歌妓跟保定侯的幼子打了起来。另外,京城传言冯大人与朝中几位年轻官员过从甚密,尤其是跟詹事府少詹事周延儒大人关系最为亲近。”
“过从甚密?什么跟什么啊!”朱由校大跌眼镜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