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街上茶楼的小儿甩了甩肩膀上的汗巾子,道:“若真是崔家公子的孩子,打了也就打了,只要崔家没话就行了。如今却是打了旁人的孩子,那可就是害命了!可人家是县主,皇帝封的,官府的人能拿她怎么样?那郎君想要讨个公道,哼哼,大约也是不大可能的了。”
当铺老板娘拢了拢披风,道:“孩子反正是没了,还不如一口咬住了崔家公子。崔家唉,几百年的家族,银子多的可填海了去,哪怕不能进府做妾,事情闹到这地步,崔家想要堵住他们的嘴,好歹银子什么的也是要给一点的,那也够他们吃喝一辈子不愁的了。”
胖大婶嗷嗷一嗓子,有了反对意见:“我瞧着可不像,县主那可是上过战场的女将军,为了百姓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那心胸岂是一般女子可比的。咱们女人也不是只会争风吃醋的。我倒觉得,定是那花娘和这郎君合起伙儿来向敲那豪门一顿的富贵。”
当铺的老板娘一听也觉得有些道理:“倒也是,就听着那郎君号丧似的,定国公府还没说话呢!是不是县主打掉的,咱们也没瞧见不是?咱们就在这儿听着,今日总能有个结果出来的。”
听着左一言公有理,右一语婆有理,人群看戏的心情更兴奋了。
宋文倩听得是心惊肉跳的,如今的形势显然对灼华是不利的,如何将她扯清了出来?
姜遥拧眉道:“京畿府尹高进,是三皇子的人。”
从前李郯对派系没什么概念,但见她老是与灼华等人凑在一处,皇后便捉了她去帮她好好恶补分析了一番朝中势力,以及灼华与赵家、应家、苏家的过节,好叫她能很好的避开一些事情。
李郯多少也知道些,当初登州官员几乎被全部革职查办,与灼华有脱不开的关系,三哥这是要报复了?“没事,待会儿我盯着他,要是他敢断事不公,我必要告到父皇那里去!”
正说着,府尹高进带着衙役急匆匆的赶了过来,走到府门前扶了扶乌纱帽,与府中大管家说了几句,管家似乎有些为难,最后勉强的点了点头,大步进了门去。
高进看着地上嚎的声情并茂的男子,颇为头疼的皱了皱眉,崔家、国公爷、县主他能得罪得起哪个啊!他问道:“你便是告状之人?”
那郎君擦擦眼泪,从地上占了起来,转而又普通一声跪倒在高进面前,拉着高进的衣角又嚎了起来,一声一声的仿佛伤心欲绝,“晚生柯俊峰,正是状告之人!晚生要状告那县主与崔慎阙私下软禁我未婚妻,残杀我孩儿!此二人丧心病狂,大人,请大人为晚生做主啊!”
高进现下正心烦着,一撇下巴,是以衙役把人拉走,肃着脸说道:“行了,本官知道了,待另一方当事人出来,回公堂再审,不,再问!”
胖大婶一听,嘿了一声,“还是个有功名的主儿,窑姐儿、穷书生、富家子第,可不就是戏文里写的那样子,一个想脱离风尘,一个想发家致富,便是要寻了那冤大头好好敲了一笔,再远走高飞么!”
李郯的耳朵嗡嗡作响,却在心里为她喝彩:大婶儿,你这么会说,多说点!
那清瘦老先生一抖下巴上寸长的胡须,负在背后的双手相互敲了敲,看了眼胖大婶,悠悠哉哉道:“茶馆酒肆的接下来又有的热闹了。定国公府还真是精彩,先是四房闹出个龙阳,然后五房闹的鸡飞狗跳的,五房闹完了三房开始热闹了,呵呵,接下来不知道是大房,还是六房了。”
李郯淡淡一声:“豪门跟前儿,哪家清静过。”
这句话到底引得百姓们纷纷附和。
李郯想上前,却被姜敏拉住:“咱们这时候不适合露面,百姓会觉得咱们想给高进压力,包庇灼华和崔家公子。”
郑景瑞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人群里,点头道:“高进是三皇子的人,难保他会不会故意刁难。公主一站出去,能压的住高进,却压不住会乱想的百姓。咱们隐在其中,才能好瞧清楚是不是三皇子想动手。若真是如此,公主可直接去皇上面前一说。”
宋文倩赞同道:“咱们不能添乱。侯爷说的对,若是百姓心中有了想法,即便得到真相,他们也会觉得是高进受了压力才偏袒灼华他们,这对灼华而言才是最大的不利。”
李郯觉得有道理,按捺下来,隐在人群中。
高进频频向远处瞧去,心里也是一片懵,叫去秦王府问话的人怎么还不回来。
照理说要动定国公府的人,这样大的事情若是三皇子的手笔,牵扯到了府衙的定是会提前与他说的,可他却是一点都不知情,也不知道该不该“秉公办理”,若是“秉公办理”的,该“秉”谁的公呢?
眼瞧着这情形,要弄出点动静给定国公府一点儿难堪,也不难。可万一这要是五皇子或者六皇子一派的算计,他岂不是正中人家圈套了?
正头疼着,大门内走出一群人来。
走在最前头的是两个颇为年轻的少年少女,正是崔慎阙和沈灼华了。后头软轿上抬着一个虚弱的女子,一脸的苍白虚弱,便是花娘子了。
花娘子见着柯俊峰两眼一亮,却似无法动弹,只能轻轻的呜咽了几声,便被身畔跟着的长须老者在头顶轻轻一拍,晕了过去。
柯俊峰立时又哭嚎了起来扑向灼华,“定国公府草菅人命啊!还我孩子啊!”
听风抬脚就把人给踹翻了。
围观百姓齐声声一句:哎哟,啧啧啧!
胖大婶嘹亮一声:“当街行凶啊这是!官府的衙差都瞎了哟!”
店小二还挺同情他的:“孩子没了,情有可原么!”
挽着菜篮子的婆婆哼哼了一声:“果然权势人家,排场可真是大,去个衙门都是乌泱泱一群人的。”
高进哪里晓得那柯俊峰竟敢冲向县主啊,顿时是冷汗涔涔,忙是赔礼道歉,使了衙役把人押起来。
姜遥抬眉一笑:“要相信灼华,她不会打无准备的杖的。她可是元宜县主!”
宋文倩望过去,那少女带着薄薄的面纱,嘴角温婉的笑意若隐若现,身姿清雅,一派从容的样子,莫名松缓了下来:“太夫人说的对。”
一行人悄悄退出人群,上了车马先往衙门那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