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她身后传来轻柔的声音:“怎么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她回头望去,看到了那双近在迟尺的琥珀色眼童。
她迷离地看着对方,轻轻拿出手机打字:
感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梦到了什么?”
什么都梦到了,除了你】
“这么讨厌我啊?”
不,我只想梦到你】
“嗯怎么突然这么会说话了。该奖励你些什么好呢?”
白没有犹豫,似乎无数次幻想过现在的情景,直接在手机上打字:
抱抱我】
“就这样?我可以给你更好的奖励。”
她摇头,手机上还是那三个字:
抱抱我】
那个人微笑着,对她张开双臂:“那你过来。”
白向前跑去,刚想扑入他的怀中,一切突然破碎了,夜空,星星,烟火,还有那个想要拥抱的人,全部都破碎了,化作闪耀的荧光碎片,只剩下无止尽的虚无。
黑暗...
朦胧...
无力...
衰弱的心跳声沾满意识,一声一声将她从弥留中唤醒。
白艰难地睁开眼睛,视线一片斑驳,烟火和烟火下的人都消失了,只有无数噪点在眼前摇曳。
她躺在一处荒芜的戈壁,身旁掉落着磁轨狙击步枪,她的两条腿、一条手臂、还有身体上多处部位都因石像誓言化作了盐岩,被风吹散脱落,与那些黄沙扬在一起。
她什么都看不见,因为她的视觉早已被盲眼誓言所破坏,维持灵能之眼的精神力也完全枯竭,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恍忽地抬起仅存的手,就像丢了重要东西的孩子,怅然若失地想要抓住什么,但那只存在于梦中的影子却怎么都碰不到。
随着意识愈发清醒,她才意识到刚才只是个梦。
现在,梦醒了。
他也不在了。
早就不在了。
白的手无力地从空中掉下,沿着身体滑落在地。
呼吸越来越困难,身体也越来越冷,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人生最后的时光该做些什么呢...
白回想着自己的一生,想起了那个大雪纷飞的冬季,她孤身一人缩在街头,在垃圾堆里寻找食物,只为延续自己的生命。
也想到那年烟花似雨,光火在夜幕残留下一道道短暂的痕迹,宛如转瞬即逝的流星。
是啊,烟花...
再放一次烟花吧...
白唤醒了自己佩戴的空间戒,里面放着一枚小小的烟花棒,这是在出发前兑换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兑换这个东西,也许只是当成一个心理上的寄托。
白将烟花棒在地上一划,摩擦的火星将其点燃,花火绽放的呲呲响声传来,时不时能感觉到火星跳在手上的热流。
白的眼睛没有视力,看不见烟花棒在手中燃烧的模样。
但没关系,她还有记忆。
她一直记得夜空下焰火灿烂的情景。
渐渐地,随着生命不断流逝,她的感官变得麻木,意识开始沉入黑暗,耳边的声音也变得朦胧,模湖。
仿佛只过了一瞬,又仿佛过去了很久,那朦胧的声音出现了变化,似乎从烟花燃烧的声音变成了脚步声,它们交织在一起就像一曲来自童年的歌谣。
最后...
熟悉的触感从额头传来...
...
奇诺的手搭在白的额头,默默注视着弥留中的她。
他已经完成七罪合一,随时可以去往最后的终点。
但在那一刻,他又想到这世界上或许还有一个人在等待自己,于是来到了这里。
他想开口,想问问白为他付出这么多,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有没有什么愿望。
然而所有话语却又扼在了喉咙里。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给白什么,他不知道有什么东西能配得上跨越两个世界的追随。
就在奇诺不知所措时,突然感觉手背传来痒痒的触感,只见白仅存的那只手搭在上面,正在有规律地轻点着。
白的手机在战斗中遗失了,无从打字,也说不了话,只能通过这种幼年孩子般的方式与奇诺交流。
奇诺起初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后来蓦然想起,这是白6岁那年,自己教给她的加工者语言在点阵触击层面的表现。
白所敲打的讯息很简单,只有三个字符,不断反复——
抱抱我】
抱抱我】
抱抱我】
奇诺恍如隔世般回过神,伸手揽住白的腰身,将她抱进怀中。
这是阔别了不知多少年月的拥抱。
白闭着眼睛,把头靠在奇诺肩口,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陷入了这么多年来从未有过的安稳熟睡,偶尔还在潜意识驱使下用唇尖轻轻蹭着奇诺的脸,就像一只流连主人的幼狼。
被捡回家的小狼崽没什么奢求,她只想要一个抱抱而已。
渐渐地,白的呼吸幅度越来越小,她把手搭在奇诺心口轻轻触击着,敲出了最后的话——
去吧】
直到终点】
白的手从奇诺心口滑落,永永远远安眠在了他的怀里。
白死去的一刻,奇诺在这个世界上最后想见的人也没有了。
七罪合一的力量重新被唤醒,涌遍凡世的各个角落。
霜白色所过之处,时间流逝以指数级加速,万物在他眼前兴起又衰败,无穷无尽的岁月犹如浮光掠影,化作弹指一挥间。
最终,时空来到了它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