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霜儿又看了会儿,直起身子,纳闷儿地看着徐公子,直到徐公子也看向她,“我说,你不是本来就怀疑那彩礼可能就是税银吗?现在柳家庄与司马晋同流合污,迅速藏起了彩礼不是正常?难不成还留在那儿等着你来发现?”
“可是你看他们,这样子不像作假吧。再说,后院又没别人,何必如此表演给自家看?”徐公子一副懒怠理宁霜儿的样子。
看着他那股子自信无敌的样子,宁霜儿长长叹息,“我说徐公子,你敢保证你刚刚在内院鼓捣那么久,就没被人发现一丁点儿?说不定这就是演给你看的。”
徐公子若有所思地抚摸下巴,“不会吧,本公子的功夫可不是吹的。”
此时同样醉醺醺的柳镇主硬是被一群人强推着奔后院而来,有小厮先自前院跑来,称刚刚那位低喝的老人家为“柳老爷”,向他报了情况。柳老爷慌忙挥手,让大家撤了弓箭,却仍急得跺脚。
“他为何就不如实对大家说?”宁霜儿小声道。
“或者是那嫁妆确实不可告人,或者是柳家没了嫁妆也不会没饭吃,大喜日子不想闹出事端,或者是有其他什么事情吧。”徐公子心不在焉地说着,依然认真观望着里面的情况。
那些人已经推着柳镇主入了洞房,徐公子突然捂住眼睛,压着嗓子呼道:“坏了!可惜了这洞房花烛夜。”
怎的?宁霜儿刚将视线从院落的边边角角移过去,就听一声惊呼:“新娘不见了!”接着闹洞房的人蜂拥而出,有人已经提刀弄剑。这下柳老爷子也再不加掩饰,又命那些护院重新张弓搭箭,不仅后院,整个前院都开始剑拔弩张。新郎柳镇主看起来彻底酒醒了,跌跌撞撞地跑出门来,唤起新娘的名号:“慧敏!”
在这大宅子的天罗地网中,宁霜儿与徐公子知道他们很快就会被发现,还不如堂堂正正地走出去,他们刚迈出一步,就听一个阴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你们如何还在此处,意欲何为?”
宁霜儿一看,是司马晋,女儿不见了踪影,难得他还比较镇定。宁霜儿到司马晋跟前恭敬行了一个大礼道:“既然司马前辈不喜,那霜儿便不再尊称您为师叔,霜儿有幸在此遇见司马前辈,不遗余力接近司马前辈,除了道喜,其实还有事情需向前辈打听。”
宁霜儿自知现在无论如何都不是开口问事的好时机,便又赶紧于司马晋冰冷的目光中继续道:“不过现在宁霜儿与我的这位朋友愿帮司马前辈寻找女儿。”因不确定徐公子说的税银一事与司马晋到底是否有牵扯,不完全了解现在的状况,所以宁霜儿吸取从前教训,决定不鲁莽提到彩礼。
“喔?如今这里不乏厉害人物,”司马晋说着,一指在洞房门口戒备地摆出起式,成扇形站立的一排人,正是刚刚簇拥着柳镇主闹洞房的那六人,“最左边,手持弯月钩的那人,人称勾魄三郎,勾勾致命。与他隔一人的那位是崃城的陈都尉,缉拿好手。再右边……”
“霜儿知道,是锦河山庄多金公子花玉雷,家中做锦缎生意,他掌功一流。”
“仅凭江湖传闻,你就以为你知得很清楚?”司马晋面露讽意,这正说中了宁霜儿心中盘虬之处,宁霜儿不再作声。
倒是徐公子上前一步,从怀中掏出一物道:“司马同知可否进一步说话。”接着又背着人般悄声道:“在下其实是兵部尚书之子徐家渊,喜刑名断案,虽尚无明确公职,但自信是把好手。此番瞒着旁人,游历至此,不知可否将此事也放心交我与宁霜儿姑娘查一查,好替司马同知分忧。这是家父从前给我的手令,以证身份。”
司马晋看了看那份手令,眉毛一挑,朝徐公子行了一礼,徐公子连忙回礼,“徐公子怎是没有公职之人,公主伴读这个名号还是很了得的。况且我也听说公子除了喜爱参与案件,八卦的本事也是一流的。”
这话说得徐公子尴尬地笑,司马晋却紧接着一阵哈哈大笑,将那话化作了随口说来,不拘小节的玩笑话。但不管怎么说,司马晋找柳老爷子悄悄说了这件事,算是默许了徐公子和宁霜儿参与到这件事中来。
“这个司马晋真不是个好对付的,”徐公子并没小气地将刚刚的调笑放在心上,可不耽误嘴上说一说,“可我见他倒不似窝窝藏藏的样子。”
宁霜儿与徐公子走进洞房一看,果然,新娘子不见了,但喜服与喜帕却委顿于床上,柳镇主经过一番寻找后,又茫然若失地冲进房内。
“柳镇主,在下冒犯,敢问柳镇主与新娘子从前可相识?”徐公子问。
“父亲与司马岳父于生意上也是有往来的,所以我们从前便已相识,两情相悦。”柳镇主道。
“这房中新娘子的其他换洗衣物可曾被动过?”徐公子又问。柳镇主经过一番确认道:“没有”。
“这便奇了,即便是劫持,又特意脱下她的喜服作甚。”徐公子边四处查看痕迹,边道。
“最后一位进房服侍的是何人?”这次出声问话的却是锦河山庄花玉雷公子。他们见府内都已布置好,又有人进屋来查案,便也跟进来一探究竟。
“哟,花公子怎么如此迫不及待地问案,这可不光是新娘子不见了,她的嫁妆也一并消失了,我猜八成是个落魄采花贼干的事儿,人财并收啊。”手持弯月钩的勾魄三郎嗤笑道。
“哼!”花玉雷重重“哼”了一声,没理会他。
谁知那勾魄三郎不知收敛,继续道:“花公子,人如其名,花花公子。”
花玉雷甩袖道:“不错,本公子是风流倜傥。怎的,你还怀疑我是采花贼不成?本公子家大业大,即便作了采花贼,也不会连人家嫁妆都觊觎吧,不像流浪江湖,居无定所,穷酸落魄的某人。”
“呵,你倒起劲儿了,你那家业恐怕就要外强中干了吧,朝廷大开绣坊,甚至有宫中绣娘亲自操持,这用的绸缎可不是你们锦河山庄的。那些绣坊的绣品如今可是受欢迎得很。”勾魄三郎又道。
“勾魄三郎,你又勾了多少清白女子?何时竟对绣品如此了解!”花玉雷厉色,显然动了气。
“你难道这么快就将追随了你两个月的舍妹给忘记了?你家如今生意上已焦头烂额,你当我不知道?看你这样子,怕是在此做亏心事的就是你!”说着,勾魄三郎的弯月钩银光一闪,朝花玉雷飞出。
花玉雷躲闪,跳至屋外,飞转腾挪,腰间玉佩在月光下盈盈泛着光,与弯月钩闪成一片。宁霜儿看着,摇头叹息,何来勾勾致命一说,只是武艺高超罢了。看来司马晋说得对,无论何事,仅凭江湖传闻,万万不能就以为自己十分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