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已经有了答案。”
陆景靑看清楚了苏妹说的是什么,她说“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苏妹在床上躺着,眼睛睁着,却什么也不说,楼乔给她把脉,她毫无反应。
南意看着苏妹神情恍惚的样子,让楼乔开服药吧,先压压惊。后半夜的时候,南意端着药进了屋,他将滚烫的药吹得凉了些,喂到苏妹的嘴边。苏妹按住了南意的手,问他,“若是救不了,该怎样?”
南意深叹一口气,“该怎样在我来之前就有答案了不是吗?”
苏妹闭上了眼,别过头去,一点也不想喝药。
“那就……再过些日子吧,让我多看几眼。”
陆景靑和楼乔在门外,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看着院子里的村民,及时心中已知道了答案,还是忍不住问一句。
“只能焚村了?没有其他办法了?”陆景靑问。
“砍下头颅,头身分离,以解尸毒。烧毁肉身,以免传染。”楼乔答。
陆景靑抿紧嘴唇,双手环抱胸前,点了点头,准备回去睡觉。忽然,他停了下来,眼神中有些无奈,他没有回头,声音有些沙哑,“听月死后,你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楼乔的眼角有些泛红,再抬头依旧是那双柔情似水的双眸,眼中射不出悲喜,“再不好过,也过来了。”
……
听月是她妹妹,同父同母的亲妹妹。古月国灭国那年,楼乔只有八岁,听月只有四岁。
陆景靑有他娘送去了赤庄,可是楼乔无处可去,他中了一支毒箭,只能拖着伤残的右腿与听月一起在街上乞讨、流浪,寻找那个只在母亲口中出现过的故乡。他们衣衫褴褛,头发凌乱,身上被蚊虫叮咬地没一处好皮。
与街边的野狗抢食,把外面脏的一层剥掉,里面的留给听月。
街头恶霸拳脚相向,他毫无还手之力,能做的只有紧紧地护住听月,让所有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
下雨的时候,破庙里被大一些的乞丐占着,他们只能蹲在屋檐,外面在下大雨,里面在下小雨。
寒风凛冽,是他慢慢爬到乱葬堆里,从死人的身上扒下衣服,簇拥在一起,度过一个一个夜晚。
他永远都忘不了,有一次他昏倒在街头,四岁的听月素手无措,只能坐在一边,推动他的身体,不停地哭。忽然感到喉咙里流过一丝温暖,是面店的老板好心地送了一晚热汤,救了他一命,他跪在地上给老板磕了十个响头。
可是,听月却撑不过那个寒冬。他一家一家地去敲大夫的门,却没有一个人回应,怎么,乞丐的命就不值钱,乞丐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抱着听月,任雨打在身上,感受着她滚烫的身体在自己怀里一点一点变得冰冷……
大雨中,轻扬的脚步一点一点靠近,一把油纸伞,一身鹅黄长衫,脚步在他身边停下,伸手搭过兰珠的脉,告诉楼乔,“她已经死了。”
楼乔像是没有听到他说话一般,依旧是原来那个姿势,不移不动。
一切似乎都变的不再重要,不再吵闹,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人而已。
“你可愿与我走,拜我为师?又或者,和她一起死?”
终于,楼乔眨了眼,一双眼睛不含任何杂质,清澈,却又深不见底,从嘴里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师—傅—”
他活着,因为听月死了。
……
有一滴泪从眼角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