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清晨,已有一些凉意。轻舟带着一行人穿过花园。走在通往苍玺居的小路上。
晨曦的阳光透过薄雾照射进来,在薄雾中划出如丝绸般的痕迹,光线逐渐变得明亮,轻舟看着,似乎也感觉到一丝丝的暖阳,开始划破浓雾般的迷障,不禁渐渐开心起来。
在轻舟的印象里,沈老夫人,也就是她的祖母,一直都是一个非常严厉的老妇人。她不喜欢自己的母亲王氏,连带着也不待见轻舟。只是迫于自己的儿子对于沈轻舟的喜爱,只好端着架子,维持着面子上的孺慕之情。
这样想着,一行人已经来到了沈老夫人的苍玺居中,院中已经站满了人,轻舟认出,被拥簇在众人中央的,除了昨日已经重逢的柳姨娘,就是一个弱柳扶风的妙龄少女,两个风华正茂的少年郎。
轻舟不用仔细看,就知道这少女定是沈轻婉无疑了,那两个少年,一个年龄稍小的是庶弟沈子铭,轻舟对他印象并不深,只记得是个总爱躲在柳姨娘身后偷偷看她的小男孩,领一个面目含笑,却又透着几分疏离的,便是自己的胞弟沈子轩了。
轻舟并没有像自己预想的一样,死死的盯着沈轻婉挪不开眼睛,相比较自己前世亏欠的亲人,那些躲夫杀身的仇恨仿佛并没有那么重要了。
她的目光只是在沈轻婉身上稍有停滞,看她仍旧如印象中的一样,柔柔弱弱的,温婉娴静。只是还没等沈轻婉微笑着跟她搭话,她已经快步走到了沈子轩的身边。
想到前世受苦潦倒的子轩,与现在眼前这个风流倜傥,摇着扇子微笑哦啊的少年郎逐渐重叠,她眼圈一红,差点忍不住哭了出来。就在自己伸手要抱一抱他的前一刻,轻舟生生的控制住了自己,只是含着一汪泪水,欲言又止的看着胞弟。
相比较面面相觑的众人,沈子轩是最为诧异的一个。
这个嫡姐虽然与他是一奶同胞,但是与他却是众兄弟姊妹里接触最少的一个。
小时候不懂,还经常追在她屁股后边姐姐长姐姐短的叫着,但是等到他逐渐长大,也明白了沈轻舟那眼里毫不掩饰的嫌恶,就跟她看母亲时一样,碰壁的次数多了,他也就渐渐失去了耐心,再加上有二姐的珠玉在前,对自己关怀备至,他也渐渐的有些嫌弃这个举止粗鲁,又不讨人喜欢的亲姐姐了。
此时见她两眼含泪的看着他,他一时间实在是弄不清出了什么状况。可是也不能让局面就这样僵着,他轻咳了咳,准备说两句应酬的话,应付过去,却听轻舟好似终于调整好了情绪,有些嘶哑的开口道:
“好些日子不见了,子轩,最近可都还好?”
什么就好些日子,他们前天不还在父亲的寿宴上见过面吗?
沈子轩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想着沈轻舟今天是不是起猛了,现在脑子还不甚清醒,所以才说出这样一番话?
轻舟看他呆愣的样子,眼睛里爬完了笑意,真好,你和母亲,都还活着。这种欣慰的感觉,终于冲淡了那种纠缠不清的愧疚与不安。她笑道:
“子轩,我想吃城西天香居的烤鸭了,你什么时间给我带回来一只吧!”
原来是想烤鸭想得快馋哭了,众人释然。沈轻舟平时的荒唐大家早已见怪不怪了,包括子轩在内的众人心中都已经认定轻舟是同村妇一样,所以刚刚的那一幕也就能解释的通了。
只有在一旁静立的沈轻婉,看向轻舟的眼睛愈发的深邃。
子轩没有看到这些,缓过神来的他像是有些烦躁,微微的蹙着眉,不情不愿的说道:
“你既然这么想吃,怎么不遣了你院中的人去给你买了,你又不缺钱,况且这等肥差,定是有不少人争着要去,你来找我干什么?”
轻舟着实高兴能再次见到胞弟,他还这么年轻,这么富有朝气,并不在意他对自己的反感,上前拉了沈子轩的胳膊,笑吟吟的道:
“我就想吃我们子轩给买的,别人带回来的不是太柴就是太肥,只有你挑的,肥瘦相间,最是好吃!”
沈子轩看着被姐姐抓住的一直袖子,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脸已经涨的通红,想要甩开轻舟,却听见院子中一道女声:
“老夫人已经起了,请各位主子移步。”
沈轻舟仿佛知道沈子轩的意图,抢先一步,笑嘻嘻的放开了他,走到了前面,临进门前,还不忘扭头对子轩眨眨眼,仿佛在说:“你可别忘了我的烤鸭!”
子轩有些郁闷,故意扭过头去不看她,轻舟也不以为意,雄赳赳气昂昂的就走到了最前面,接着便是若有所思的沈轻婉,沈子轩,沈子铭,沈轻月,最后才是柳姨娘。
按照正常官宦人家里的规矩,姨娘是不能来给老太太请安的,但是沈家的情况特殊,柳姨娘是沈老太太的远房侄女,又主持着家中的中馈,所以她来给老夫人请安,也没人敢多说什么。礼制这种东西,大多数人家还是为了做出来给别人看的,至于自己家中到底有多遵守,还得看自己的实际情况,以及家中掌权者的态度。
众人鱼贯着走进了厅中,轻舟走在最前面,姿态却是最随意的。她前世便是如此,经历的那些磨难后,她不信她这个祖母,在背后没有给她以及她的母亲使绊子,就算是没有下黑手,单单就她对柳姨娘的纵容,以及对王氏的不满,就足以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若是要她此时做出一副谦卑状,她着实是做不来。
苍玺居似乎与记忆中的并没有多少偏差,就连站在老夫人下手的珍珠和翡翠,似乎还与前世一样,没有太大差别。
心中想着,眼睛就不自觉的被端坐在上手,撵着佛珠闭目养神,神态安详的沈老夫人吸引去。老夫人头发有些花白了,虽然被手巧的韩嬷嬷藏下了不少,但是还是会有一些不甘寂寞,露在外面的。不过这并没让她显得苍老,反倒有一种岁月沉淀的慈祥,不知道底细的人,还会以为她是一位豁达慈善的老太太。
轻舟心中嗤笑,她这位祖母,惯会装模做样,实则老虎挂念珠。既是心中有佛,又怎会纵容沈家做出那等宠妾灭妻的事情,可见,这人心中有没有佛,并不在于她到底捐了多少香油,颂了多少经文,还是在于个人的想法态度,有一句话叫:一年念佛,一念成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