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波既平,那波又起,短暂的客气之后又是新一轮的疾风骤雨。
“下面这个问题是工作量的问题,我们在招标书上看到贵方的作业需求是1600公里的作业量。为什么临到签署合同的时候,变成的了820公里,剩余的工作量呢?”夏宗图有些生气的问。
“剩余的工作量被我们当作了二期的工作,我们想在今明两年完成第一阶段工作而已。”巴赫睿丁跳出来辩解。
李东一听,乐了。其实真实情况大家都心知肚明,一是伯克公司没有充裕资金来进行这么大的项目运作,二是他们抱了投机心态,是否持续跟投要看第一期的成果。如果成果好,他们肯定跟投,借机放出风去,炒作一番股价。如果成果不好,他们及时撤离,算是止损。
巴赫睿丁说的冠冕堂皇,但是李东这次真的不大喜欢听,随即将他一军,“那照你们这么说,剩下的工作量也会给我我们喽?不给我们怎么说?”
“那当然,这是毫无疑问的。”巴赫睿丁毫不犹豫,“不给你们给谁,放眼全球,哪家公司还有这样的能力?”
但是伯克公司其他人却在各自观望,并没表态。
“可是这空口无凭,以后你们如果出尔反尔怎么办?我们还是希望你们可以落实到纸面上。”吴怀慎切中肯綮道。
“这好办,我们再追加两个条款。一个条款说明剩下的工作量保证给你们,我们不会再另行招标。另外一个条款规定将来的施工条件依照本合同进行,咱们不再另行签订作业合同。”丹尼斯平静而沉稳的说道。
丹尼斯虽许久未说话,但一说话便是一锤定音。
李东听着对方这么爽快,心里又乐了,“今天怎么了?这帮人突然变了调子了?”
“嗯,这是合作的态度。”夏宗图略微一沉吟后,向伯克公司要了十分钟闭门会议的时间。
李东挺纳闷儿,这么好的条件为什么不立刻答应反而还要暂停会议呢?
待对方人员全部离场后,夏宗图面露忧色,对大家说:“虽然他们这么快就答应了我们的要求,但是我总是隐隐约约的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劲儿。”
“我明白你的担心。”王集庆接口说:“夏总,你的顾虑是在,如果他们出尔反尔怎么办对吧?”
“什么意思?他们不是说可以写进合同吗?怎么可能会出尔反尔呢?”李东感到迷惑。
王集庆耐心的做出解释,“我们的担心就是针对他们刚才说的话来讲的。他们答应给我们这些工作量,可是万一他们不给我们了呢?或着找个借口推脱了呢?或着在极端的情况下,他们说,根据第一期的资料显示,塔吉克这边地下根本没有油气的痕迹,他们不打算继续作业了。到那个时候我们的人员,我们的设备难道就天天眼巴巴的等待他们的决定吗?在等待他们做出决定的时间里,怎么养活咱们这么多机器和人也是大事!”
“哦,原来如此!原来坑在这里!”李东以手抚额,恍然大悟。
“所以我们要让他们说明白,这第二期的工作量在什么时间段内给我们。如果不给我们,是不是需要给我们补偿,补偿的标准是什么。”安如柱一言概括了出来。
谈判进程恢复后,夏宗图向伯克公司表达了担忧,没想到丹尼斯还是很爽快的说:“这个没有问题,我们再订立两个条款,一个是期限条款,一个是补偿条款。”
这下李东内心有些受宠若惊,“哈——老外今天唯我方马首是瞻,可见他们是真的怕了我们的了”。
“关于这个期限问题,我们希望第一期项目结束以后贵方可以在一个月之内给我们是否继续做第二期的正式通知函。”吴怀慎提出了建议。
“我想这个有点太着急了吧?你们也是知道的,即使第一期结束了,但是第一期的资料远远还没有处理完毕,因此我们觉得合理期限应该在三个月。”红离立刻反驳道。
许久未听到他的声音,李东循着他那嘶哑的调门望去,却见红离眼球布满血丝,银发增了几根,明显苍老了不少。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也跟谁闹不痛快了?”李东心道。
“不同意,毕竟现在的数据资料处理速度进步了很多。其实半个月的时间就可以搞定。考虑到贵方可能还需要通过其他途径进行验证结果的准确性,因此我们可以接受一个半月的时间期限。”吴怀慎再次提出建议。
伯克公司人员交头接耳了一番,表示同意。
“关于这个赔偿额问题嘛,我们提议按照天数来进行平摊。比方说,如果你们在规定的时间内没有给我们开工通知书,我们就有权得到一定的赔偿。”夏宗图说的很明确。
“这个是自然,我们会照付不误,这个数额定在什么标准好呢?”一向不肯认输的弗朗西斯这次蒙圈了,只好请教夏宗图了。
“这个数额的最佳选择应该是合同额的十分之一。”夏宗图给了具体的的算法,并在小白板上进行了演算。
“好的,可以。夏先生的这个方案可行,对彼此双方都是合理的。”伯纳德赞同了。
伯克公司内部再次交头接耳了一番,表示接受。
“接下来就请贵方拟定相关的条款吧。还是按照刚才的方法打印出来让我们这边审查吧。”王集庆语调平和的说,并没有特别高兴。
李东不是特别理解,不过他马上得到了答案,因为还有坑。
很快,看完草稿后,夏宗图代表布告牌公司提出异议,“我们针对最后这一条提出异议。我们的想法是,如果贵方没有在一个半月内给我们第二期项目的通知书,贵方要给我们合同额百分之十的赔偿。这笔赔偿款的性质是违约赔偿金而不是什么遣散费,遣散费是我们搬家搬设备的费用。也就是说违约金和遣散费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这两笔费用,你们都需要给我们。但是这份草稿里,对这两者的定性是有问题的,措辞方面需要修改。如果你们在这规定期间内给我们通知书让我们继续做第二期,那么就不需要给我们遣散费,因为我们还将继续作业,何来遣散一说呢?这笔费用可以一直等到第二期项目结束后再给,我建议在条款里还是需要再明确一下。如果在这一个半月内明确告知我们不做第二期了,那你们要负担违约金和遣散费,大家好聚好散。”
李东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这夏宗图的确考虑的全面周到啊,自己身为法律人,竟然没想到这一层。今天算是见识了,姜还是老的辣啊。以后除了要多看书,还要向前辈多学习才行啊。今天如没有老同志把关,自己肯定稀里糊涂的被人家带进坑里了。”
伯克公司听了夏宗图的理由后,内部交流了一番。不过这毕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所以他们最后只能答应:“好吧,我们重新拟定条款。”
等简巴蒂怏怏不乐的再次拿着打印稿回来的时候,李东这边又进行了仔细的审核。文本中除了将刚才所说的问题校正以外,又详细的说明了各笔款项的性质,大家表示认可。
“王总,您看看,今天还算顺利啊!”李东面露喜色。
“关键是今天的内容的的确确是我们占理,他们不答应也不行。你们想想今天的这几个问题,第一个问题基本上是国际通行惯例,第二个也基本上是合乎操作原理。更何况,我们只是要一个对未来的保障,这不过分吧?”王集庆见怪不怪的说道。
不过他话锋一转,又继续道:“我估计他们这是先礼后兵,你们瞧着吧,对于最核心的问题,也就是附件九的问题,他们肯定不会让步的。”
“嗯,他们这是先给我们打了麻醉剂呢,让我们吃个甜枣,希望我们在其他问题上让步。”吴怀慎也持相同的观点。
“有道理没道理的,咱们拭目以待,看后面情形再说。”李东不以为然。
事实证明,老同志走过的路比李东吃过的米都多,在谈到附件九的时候,双方又是一片剑拔弩张的氛围。
当然,结果也是可以预料的,最后的最后,大家又是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