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已死，人类使用神术并非是神明的力量而是自己的力量。”雷蒙德复述凯恩的话，心中的震惊难以平复。“那么神启是什么？如果神明是一个谎言，为何千年来无人戳破？为何你还相信神启和预言？”

凯恩长叹一口气：“正确来讲，是七神已死。千年前，在菲尔德圣山上，或许的确有一群超凡，睿智，高洁的存在。他们帮助人类点燃了文明之火。但是第一次混沌恶魔入侵之后，他们和人类的英雄时代一起消逝。

在那之后，人类所信仰的，更多是他们心中对高洁神明的回忆。与其说他们信仰神明，不如说他们追忆神明。”

“追忆？你的意思是现在神殿信仰的不是具体存在的神明，而是过往神明的印象？”

“没错，有人在祈祷的时候听到神明的声音，更多的是人们心目中的神明在对他说话。那些存在于人们心中的，象征着美德，智慧的化身在对他们说话。”

雷蒙德提出疑问：“既然是自己和自己对话，那么岂不是每个人都有自己关于美德智慧的标准，一个败类祭司听到的神启，也是自己内心的败类话语？”

“并不是自己和自己对话，神殿宣称的精神界是存在的，无论是法师还是祭司冥想的时候都会进入到那个世界。而信徒所听到的声音，就是人类全体的精神在那个世界的倒影发出的。那个倒影，就是我平日口中的神明所指代的东西。”

人类集体即是神明，这让雷蒙德想起了上一世的知识：“集体无意识。也就是说的确有一个存在在降下神启，但是那并非是一个有人格的生命体，而是人类全体的精神。”

凯恩点点头：“因为人类相信是高贵的神明在向他们降下神启，所以他们收到的信息也就是相对光明正面的。所以你刚才的例子中卑劣的祭司祈祷，得到的也是正面的神启。

人们使用神术时，实际上是把七神的形象当做连接精神界的道具，通过他们来释放自己体内的魔力。”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神术的本质，通过“相信”来运作的力量。

雷蒙德思索着凯恩这一番话，回忆起他昨晚所释放的力量：“既然你知道神明不存在，你所用的神术是什么，你所说的预言又是什么。”

凯恩动了动受伤的手：“神殿的教条，七神的幻像，即是枷锁，也是保护。它让人们从精神界使用力量时有规律可循，如果直面千万人类精神的集合，个体的精神无法承受那种压力。我昨晚就是被使用精神界力量的副作用反噬。”

雷蒙德了然，昨晚凯恩使用力量时没有仪式，也没有咒语，就是因为他没有通过七神的枷锁调动精神界的力量。

凯恩长叹一口气：“为何我执着于抛弃七神的幻象，在年过四十时抛弃主祭身份跑去威斯维斯。因为我看到了持续千年的七神崇拜其中的风险。

虽然不知道真像的信徒可以继续崇拜七神，但是一旦高阶祭司知道了真相，那么七神信仰就会成为他们谋利的工具。反正也不会招来神罚，千年来神殿不断分裂，斗争，甚至神明的形象也不断改变，就是为此。

一个高尚的谎言或许可以拯救人民一时，但是纸终究包不住火。知道真相的祭司阶层反而是最先腐败的阶层。神殿和信仰，都必须改变。”

凯恩一口气说完这些话，调整呼吸：“当我深度冥想时，我感受到了毁灭的前兆。

虽然我们靠着对七神的追思建立了人类历史上最繁荣的帝国，但是谎言终究到了终点。我在精神界中看到了阴影，千年来它一直在蛰伏，现在它终于要重现人世。”

雷蒙德问：“但是神殿不会允许你提及精神界，那是他们的软肋。”

凯恩老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苦涩点头：“他们甚至将我绝罚，开除教籍。我别无选择，只能前往威斯维斯，希望在那里能够得出混沌恶魔现世的具体时间和地点。”

之后的事雷蒙德已经听过了，凯恩自以为用公式算出了时间，但是那一年什么都没有发生。他被人看做疯子，失去一切。

“我在深林中游荡苦修，直到一多个月前。”凯恩睁大眼睛看向雷蒙德。“我冥想时看到了一颗彗星。它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凭空出现，落到了王国东部边境。抱着最后的希望我来了，然后我看到了你，看到了伊丽斯，昨晚，真真切切看到了恶魔。”

雷蒙德哑然，一个月前正是自己穿越过来的时间。

“雷蒙德，你身上的确有难以解释的力量，我无法解释你的特异力量。但是我相信你的出现是天意。神明让我看到你的出现也是天意。”

雷蒙德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只是尽量求生存而已。”

凯恩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没关系，上古的英雄在面对命运的考验时，也不知道自己会有怎样的未来，只有当你回望自己的路，才会发现你从一开始就注定不凡。”

“话说你都知道了那是人类的集体无意识，为什么还相信神明和命运啊。”

凯恩自嘲地笑了笑：“因为我相信神明的智慧和美德，都来自人类的本质。即使我们每一个个体都是渺小的，但是我们内心的光明会指引整个种族开拓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