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杨老大亲领都下精锐中队一百余人前往三清乡,因为吕兵和他手中的丹药方子太过重要,而杨远爯行事勇猛有余、谋略不足,所以她最终决定亲自前往。
杨远爯也知晓杨老大的厉害,除了身为女子、不便亲自冲锋陷阵外,已经具备将帅的才干,颇有其父的遗风。所以杨老大提出亲自前往后,杨远爯便不再有异议,只是在辞行时叮嘱她:“能将此人纳入帐下最好,如果招纳不成,就除掉他!这种人千万留不得。”
杨老大点头答应。
这其中的利害,即便杨远爯不叮嘱,她也明白。
同行的不但有归义都最精锐的一百名士卒,她还派人去李府中将李月儿“请”来,带在军中,作为要挟吕兵的资本。
张教头此时还在赶往县城的途中,算是躲过了这一劫。
到了三清乡和宋推官的人马汇合后,杨老大并不急于进乡,她先遣少量士卒四散布防,将所有出乡的道路封死,防止吕兵逃脱。
而后遣人去乡里搜捕乡民,收集跟吕兵有关的所有信息。
她的这番工作很快就收到了成效,打探得知,和吕兵一同在坡上设防的还有一个叫刘三的乡民,两人最是交好,她便又派人将刘三的耶娘也“请”进军来。
直到申时,做好了所有准备工作后,杨老大才骑上枣红大马,率所部人马进入三清乡,直扑吕兵所在。
宋推官在前方领路。
等他提心吊胆来到昨日发生爆炸的地方时,又是一惊,只见距坡上三百步的距离,昨日还只是一个普通的长着些许树木的荒坡,现在竟多出了五道横贯的沟壑。
这些新挖就的沟壑不宽也不深,里面也没有引水,但却编排得极为巧妙。
沟壑间有小路串联,而这几条小路却又是断开的,人如果要走这些小路穿过沟壑,必需得单人通行,而且迂回穿行,极耗时间。
好在这些沟壑都是临时挖掘,深度和宽度均有限,人可以直接跳进沟壑内、再爬出来,从而避免在那些小路上浪费时间。但细细一想,这又像是故意留下的陷阱,就等人跳进沟壑,然后再想向上爬时……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宋推官不敢大意,连忙回身向杨老大禀报,同时辩解道:“我昨日来时,并没有这些沟壑,想来是那反贼临时挖掘的……所以我提前并不知道。”
一看那些新翻出来的泥土,杨老大便知道宋推官说的是实情,她没有责怪宋推官,饶有兴致地观察完那些沟壑后,朝宋推官道:“推官熟读兵书,可知道这摆的是什么阵法?”
宋推官立即凝眉苦思。
长蛇阵?雁行阵?鱼鳞阵?……
在他眼中,那些沟壑已幻化成一排排的士卒,正严阵以待、蓄势待发……可最终他只有一遍又一遍地摇着脑袋,无奈回道:“恕卑职浅陋,实在看不出来这是什么阵法。”
杨老大摇着头道:“我方才也如推官一般冥思苦想,在脑中搜刮兵书记载,心想这摆的是个什么阵法……可后来我想通了,所谓阵法,不过是排列士卒的一种方式,具体是什么阵并不重要,关键如何利用它来发挥手下士卒的威力。”
宋推官经杨老大这一说,瞬间明悟,也对杨老大愈发敬佩。
可他仍有一点没有想通:“这阵法虽是新奇,但如何发挥它的威力呢?坡上的反贼不过数人,距这些沟壑尚有百步之遥,他们该如何阻止我们趟过沟壑呢?如果用弓矢射来,我们正好可以缩头躲在沟壑里,再用橹盾掩住头部,不是反倒帮了我们吗?……”
“除了多耗费点我们的行进时间,卑职愚笨,实在不知道那反贼费力挖掘这些沟壑的意图何在。”
“他当然有他的意图,而且意图很深啊……”杨老大并未说明。
她明白吕兵为什么要挖这些沟壑,因为他手里有远距离伤人的丹药“天火”。
不但能炼制丹药,还能巧妙改变地形来配合这些丹药的威力……杨老大更坚定了要收服吕兵的决心。
但与之矛盾的是,吕兵展现出来的能力越强,也就意味着想要收服他,越是困难。
杨老大深思一番后,叫人将后面轿子里抬的李月儿带上来,尽量温和的语气道:“小娘子不要害怕,我对你和你的兄长并无恶意,特意将你请到这里来,是想让你帮我将坡上那个人叫下来,我想和他谈谈。”
从今早被闯入府内的官兵突然带走,一直到现在,虽然没有受到任何责难,但李月儿早已经明白事情来由,也知道眼前这个骑在枣红色马上、身量比她高出很多的女人,笑起来似乎和平常女子并没有太多区别,脸颊上还有两个浅浅的小酒窝,甚至还带着几分让她羡慕的英气,但却是近千名剽悍士卒的头领,是可以随意操纵她家人性命之人。
所以李月儿并没有任性,只冷冷回道:“请你放过我和我二哥,我们和坡上的吕兵并不相熟,也不敢掺和你们之间的事情。”
“小娘子这话说得不大合适吧,我可是听说那吕兵为了救你,不顾性命,单人闯进匪寨,就凭这份情义,怎么能说成不相熟呢?”
“将军误会了,他来匪寨救我,只是因为我阿耶许下重赏,别无他由。”李月儿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
“哦,是吗?”杨老大开心地笑了起来,或许她旁边的士卒看了会感到惊讶,毕竟他们很少见到杨老大笑,“你还是去坡上走一遭吧,至于你们之间有没有情义,你去了,一切就都知道了。”
杨老大不再耽搁时辰,招呼两名部卒押着李月儿朝坡上走去。
不过她也提醒那两名部卒,对李月儿客气点,轻易不要伤害她。
“那伙贼兵太奸诈了!竟拿李家小娘子来要挟我们……吕二,怎么办?”眼见着李月儿等三人距坡上越来越近,已经快要踏进第一道沟壑,刘三慌忙抬头问道。
他躲在最后一道沟壑背面,吕兵在他头顶的掩体后。
“绝不能让他们趟进沟壑。”
吕兵的声音从来都是像一滩安静的湖水,没有半点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