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制黑火药，最重要的就是制硝石。

后世的学名为硝酸钾。

黑火药的威力大小取决于很多因素，但其中最根本的就是硝酸钾的纯度。没有化学手段，当然不可能提炼出百分百纯度的硝酸钾，但硝酸钾的纯度越高，火药的威力越大，这个基本逻辑是没问题的。

吕兵说干就干，从门板拆下来一块平整的木板，削薄，再将木板一端削尖，磨平，制成一个简易的木刮刀。

他之前打猎获取的野兔皮毛都存着，现在正好派上了用场，将这些兔毛压成一束后，系在一根木棍上，便成了一把刷子。

准备好采集工具后，吕兵有过短暂的迷茫，去哪里找硝土呢？

其实剑南三川自古以来就是硝石矿的主要产区，吕兵曾从一个蜀籍士兵那里获知，在他老家绵阳考古发现了大量制作硝石的硝洞，吕兵还记得他说过的那个地名——老君山。

吕兵自然也知道那些洞穴里的天然硝矿，其实就是蝙蝠粪便积淀、作用后生成的亚硝酸盐。

可问题是他现在身处阆州，并非绵州，或许阆州周边的某个山洞里也有少量亚硝酸盐，但他总不能真去野外勘探吧。就凭他一个人，又没有检测仪器，不知道要勘探到哪一年去。

就只剩下最后一个笨办法了，去有粪便的地方慢慢找，如茅厕、马厩、猪圈、羊圈、鸡笼等等。

在这些地方零碎地收集硝土，自然是一件没有效率且臭味难当的工作，好在他现在还处于个人研制阶段，对硝土的需求量并不大。

吕兵家里没有饲养牲畜，他就跑到用来充当露天厕所的土坑旁去实地勘察，忍住恶臭，将脑袋稍稍伸进去些细细查看……还真在土坑的角上发现了微量的硝土，状如盐花，色如晨霜，浅浅的一层铺在表面。

他用刮子和刷子将那些硝土小心翼翼的收集到准备好的布袋里。

结果只收集到指甲盖大的一小撮，实在太少了，和他遭受到的嗅觉伤害完全不成正比。

他据此又收获到了一条经验，赶紧回去从棉絮上撕下两团，把鼻子塞住，这才是收集硝土过程中最重要的一环啊。

自己家这点硝土显然是不够的，好在三清乡有二百多户人家，还有像李大户这样的大户人家，只要肯下功夫，把自己这个可装斗米的布袋子装满不成问题。

吕兵第一个瞄准的对象是李大户家。

他才刚走下坡，刘三就从对面迎了过来，把五百亩田的租佃情况跟他汇报了一遍。

吕兵现在哪有心思考虑这些，随口敷衍：“嗯嗯，你们随便处理的就行了，不用事事都来跟我细说。”

“哪怎么能行，那可是你的田产，你放心交给我耶娘来打理，还支付了钱财，我们怎么能不尽心打理呢？”刘三看起来十分气愤。

吕兵没理他，自顾朝打谷场旁边的李家宅院走去。

已走出半里地，见刘三还跟在他后面，皱眉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刘三挠着头嘿嘿笑道：“是我娘叫我来的。”

“你阿娘……世婶有事要吩咐我？”

刘三一顿脚：“干脆就跟你说了吧。阿娘说你能单人闯匪寨，杀死匪首并救出李家小娘子，必是非常人物。阿娘说，以后田里的农活都不让我干了，让我只跟着你，说这才是男儿应该有的志向。虽然我也不知道跟着你干什么，但我想阿娘说的没错，跟着你准没错，你去哪我去那，你干啥我就跟着干。”

吕兵无语。

但他转念又一想，眼下他正缺人手，有刘三帮他一起收集硝土，总归速度会快点，便带着刘三一起来到李家宅院。

张教头正端了条矮凳靠在外墙墙脚下晒太阳，看见吕兵后十分高兴，站起来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礼后道：“吕兄！”

“张教头。”吕兵也还了礼。

吕兵不喜欢绕弯子，直接把他的来意说了出来：“我需要一些茅厕或牲畜圈里的泥土，所以来此处叨扰……李公在家吗？”

“这有何难，张某便可以做主，吕兄请跟我来。”张教头将吕兵带到李家外宅后的猪羊等牲畜的棚栏处，只是心中疑惑：“吕兄要这些污秽物做甚？”

吕兵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给这些没有热武器概念的古人讲述硝土的用处，只好讪讪笑道：“我前日里偶得了一个古方，需要牲畜居处的泥土，左右无事，便来试一试。”

“是吗，还有这等古怪的方子？”张教头言语里大为诧异。

要是旁人来与他说出这等话，他早斥为荒诞小儿之言。但在他心目中，能独闯匪寨并砍下刘黑子脑袋的吕兵自然不是一般人物，所以再荒诞的话从吕兵口里说出来，他心里先信了七八分。

于是退在一边，不再多言。

吕兵进了猪圈后，专往那些阴暗潮湿的角落里寻找，不一会就发现了硝土，他拉过刘三来，指着那些硝土道：“你既然要跟着我，那现在我让你帮我去收集那些泥土，你肯干么？”

从进到这些恶臭熏天、“黄金”遍地的猪圈后，刘三早把鼻子给捂上了，只等着吕兵说走便立即拔腿往外跑，现在听吕兵竟吩咐他要在这些地方收集泥土，心里有一百个不乐意，但他还是把胸膛拍得梆梆响，毫不犹豫回道：“就只是收集泥土？这等小事有何难处，吕兄你且去外面亮敞处休息，等我把这些泥土采下来后找你。”

吕兵笑着摇了摇头：“别小看了这些泥土，你随我再近些细细看。”说着他把刘三带到那些硝土的旁边蹲下，“你记好这些泥土的颜色、形状，切莫认错了……你再看我是怎么把这些泥土取下来的。”

刘三立即鼓大了眼睛关注着吕兵的一举一动。

只见吕兵先用刷子在那片白色泥土的周围细细清扫，将其他泥土除去，独留下那些白色泥土附在地角上，然后再用刮子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将白色泥土刮下来，收集进袋子里，一丝尘土都不肯放弃，就好像那些白色泥土贵重如金银一般。

“你看会了吗？”

“看会了！”刘三连忙点头。

“这些泥土只会生长在茅厕、马厩、猪圈羊圈等这些恶臭的地方，李家宅院里的我来收集，其他地方还要劳烦你了，你到了后去我说的那些地方细细找，自然会看见的。”

随后吕兵又嘱咐了些收集硝土过程中的注意事项，便放刘三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