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哇——”
“恭喜老爷夫人,是个小格格!”
乾隆四十一年十月初十,已到了开冬的季节,可整个恭宅却丝毫没有萧瑟的气氛,反而因小格格的出生,显得格外热闹。
这位小格格的阿玛恭阿拉,原是大清开国元勋额亦都的后人,只是他这一支传到这里,早就落魄了,他也只是凭借先祖的功勋,在前几年承袭了堂叔的勋旧佐领,就连这宅子都是租的户部右侍郎汪承霈的。
恭阿拉万万想不到,钮祜禄家族一门以后的荣辱都系在了这个刚出生的小女儿身上。
恭阿拉的夫人叶赫那拉明雅躺在床上,逗弄着乳母怀里的小女儿,恭阿拉抱着一岁多的长子宁武泰坐着床沿上,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好不温馨。
这时恭府的管家陈叔来报,说是夫人的娘家来人了,恭阿拉赶忙出去迎了进来。
来人正是明雅母家的哥哥和嫂子,还有他们七岁的儿子承宇。
叶赫那拉家虽是八旗子弟,可是明雅的哥哥明才却从了商,一直在江浙一带经营,连娶得妻子也是汉人。
这次回京是在京中谈了生意,又恰巧听闻明雅生了女儿,这才前来问候。
许是开门着了风的缘故,刚出生的那位小格格便开始哭闹不止,任乳母如何哄逗都不济事。
承宇凑近想仔细瞧瞧这位刚出生的表妹,可是却被她胡乱晃着的手抓住了脖子上的白玉吊坠。
可巧的是,这小格格当下便停止了哭闹。
旁边的四个大人冷眼瞧着,不禁发笑,明才笑着说道:“这表兄妹怕是有缘呢。”
承宇的额娘也附和道:“是呢,旁的也就罢了,这白玉吊坠原是一对,若是妹妹妹夫不嫌弃,便让承宇摘下这坠子,赠给小外甥女,也算是见面礼了。”
明雅摇了摇头,道“这玉的成色极好,竟无半分杂质,想来是有些来头的吧,这小小的孩子哪里收的了这般贵重的礼物,嫂嫂快收回去吧。”
还未等阿玛额娘发话,承宇便率先摘下了这白玉坠子放进了襁褓里,接着便向恭阿拉作揖道:“这佩戴过的玉原不该随意送人的,只是侄儿着实觉得与表妹合缘,这玉跟了我多年,自然也是和表妹合缘的,还望姑父姑母原谅侄儿冒失。”
恭阿拉摆摆手,“原也没这许多的讲究。”接着冲着承宇的阿玛道:“听说承宇四岁便跟了师傅,既然他二人有缘,不如请承宇为表妹取个名儿如何?”
承宇一惊,名原该是父母取的,他如何使得,这便连连摇头称:“侄儿不敢。”
“你且随意说说,好不好的还是由我定。”
承宇认真思索了片刻,“少时初读《千字经》最爱一句似兰斯馨,如松之盛,给表妹取名兰馨可好?”
恭阿拉低头细细品着这两个字“兰馨,蕙质兰心,兰馨松茂。极好!”接着握住明雅的手道:“我们的女儿,就叫兰馨如何?”
刚生产完的明雅应付了许久,现下也累了,这名甚合她的心思,这便虚弱的扯了扯嘴角道:“全凭老爷做主。”
没过多久,承宇一家便回了浙江。
而兰馨也在恭宅里逐渐长大,宁武泰到了六岁,已是开蒙读书的年纪,恭阿拉夫妇想着一双儿女年岁相差不多,这便请了师傅一同教授着。
明雅在乾隆四十六年时,又添了个儿子和世泰。
阿玛在外忙于公务,额娘在家照顾小弟弟,宁武泰和兰馨在照顾额娘和小弟弟的空余时间,也时常偷偷溜出府,因着年纪小,也不敢跑太远。
乾隆四十七年五月,和世泰满了周岁,宁武泰便又带着兰馨偷跑出了府,为幼弟挑选周岁礼,只是宁武泰看着街上那些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一时失了神,竟松开了一直拉着兰馨的手。
兰馨转转悠悠便走进了一家金银玉器的珠宝店,小小的人儿环顾了一圈便瞧上了一块前面刻着长命百岁,后面刻着麒麟送子图案的长命锁。
让掌柜从柜子里取出来后,兰馨还没来得及拿在手里细细观看,便被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她身边的人抢走了。
那人身着湖蓝色用金线绣着福字的单衣,外套团花事事如意织金马褂,年龄身高都与兰馨相仿,瞧他一身便知是个富贵人家的少爷。
兰馨的阿玛虽说也是个正四品的官员,可是远不及那人衣着华丽。
那小少爷扬着下巴挑衅地说道:“这长命锁我要了。”
兰馨并不怕他,不卑不亢地说道:“凡事也该有个先来后到,更何况,君子不夺人所爱,如此行事,实非君子所为。”
那人好笑的看着兰馨,反问道:“我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说着便掏出了一块银锭子拍到了柜台上,“我出十两,你呢?”
兰馨出门就带了二两银子,还是自己慢慢攒下的,原本那银锁连一两银子都用不了,只是她着实喜欢,这便拿出了身上随身带着的那个玉坠子。
她本是气势上不想输给那小少爷的,只是这玉娇贵,再者这玉跟着她多年,她也舍不得往柜台上拍,只是小心翼翼的放了上去,“这够了吧。”
掌柜自然乐意看得这样的场面,拿过了这玉,便忙不迭地点头,“够了够了。”
兰馨伸手去要那枚银锁,谁知那小少爷就直接放进了怀里,接着又掏出一张银票给掌柜,然后转身离开,路过兰馨身旁还在她耳边说道:“我说过,我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
兰馨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在原地懊恼的跺了跺脚,从掌柜手里拿过玉坠子,便往门口走,玩弄着玉坠子,一不留神,撞上了一个男子,那人比她高了一头。
兰馨头也没抬,便行了礼道歉,那人看着那枚玉坠子,忙叫住了她,“兰馨,你是兰馨?”
兰馨一惊,转过身疑惑的看着他,那人看懂了兰馨的表情,便解释道:“我是你承宇表哥,你舅舅的长子。”
兰馨当下了然,原是这坠子原来的主人来了。自兰馨出生后,与承宇再未见过面,额娘和她提过,她这名也是拜他所赐。
听说两年前他额娘去世,他阿玛续娶了一房,他的日子便也不好过了,兰馨抬头望着这位表哥,不知怎的,这虽是她第一次见他,但她却觉得十分亲近,“不知表哥怎会到了京城?”
“听闻姑母新添了个表弟,我和阿玛前来道贺,再者这些年在京城也有些生意,阿玛便派我来巡视看看。”
承宇说话声音缓缓的,极尽温柔,兰馨心下感慨,果然是江南的风水好。
兰馨细品承宇的话,才明白,原来这家珠宝店,竟是舅舅家的生意。
兰馨说明了来意,承宇便笑道:“这长命锁都是长辈送的,哪里有姐姐送的道理呢?”接着又说道:“阿玛先一步去了恭宅,我在京中也怕迷了路,不如妹妹稍等我片刻,引着我一同回去。”
宁武泰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兰馨又还小,能有人跟她一起回去,她自然乐意。
只是和承宇走在一起,不知怎的,兰馨竟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