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运昌还在餐桌前坐着,木然地盯着面前的饭菜。乔雪草走到他跟前,他也浑然不觉。乔雪草抬起一只手,轻轻放在他肩上,集中自己所有的坚强语气,对他道:
“叔叔,善恶到头终有报,陷害龙康的人定将会受到惩罚!而我们龙康以诚为本,以信至上,我们也不会就此衰败!不过,这需要我们坚强起来,勇敢起来。所以,叔叔,我和墨璇回来陪你吃饭了,我们一起好好吃饭,好吗?”
董运昌僵硬的躯体有了反应,他转脸抬眼望着乔雪草,对她欣慰地扯了扯嘴角。
“刘妈,还有没有饭?快给我盛一碗,我都快饿死了。”见机,董墨璇忙用轻快的语气对刘妈叫着。
“有有,我这就去给你们盛。”刘妈会意,忙连连应着就向厨房里走去。
刘妈从厨房里端出两碗饭,分别放在董墨璇和乔雪草的面前,然后又去厨房端出两个荤菜和一小盆散着清香的汤,一一摆在几个人面前。她深深地看一眼董运昌,对几个人说道:
“快吃吧,还热乎着呢。”
董墨璇和乔雪草一左一右地在董运昌旁边坐着,都给他往碗里夹菜,之后,他们互相对视一下,就都带头吃了起来。
得到两个孩子的陪伴,董运昌心里的彷徨、无助得到缓解,心情好了一些。终于,他拿起筷子,夹了几个米粒填进了嘴里。
他老了,是真的老了!年轻时候的大无畏精神,以及那勇拼勇闯的劲头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磨殆尽。不知什么时候,他有了依赖心理;不知什么时候,他渴盼起儿女的陪伴来。
幸好,在这为难关头,儿子回来了,让他孤寂的心灵重新燃起了希望。
董墨璇表面上高兴地吃着饭,暗地里却在用眼睛的余光,偷偷地打量着身边的父亲。他偷偷地瞥着父亲花白的头发,偷偷地瞥着他眼角的鱼尾纹,偷偷地瞥着他已不再挺拔的脊背,然后,和着满腹心酸将口里的饭菜咽下。
他心目中那个一直对他严厉有加,从小让他望而生畏的父亲,此刻给人的感觉却是那么的弱不禁风,那么的不堪一击。这怎能不让他心酸无奈,痛惜万分呢?他假装津津有味地吃着饭,实际上的食不知味,只能自己偷偷忍受。
乔雪草一边时不时地帮董运昌夹着菜,一边自己吃着。她心里更是像打翻了五味瓶,复杂得什么滋味都有,又不知道自己心里具体是什么滋味。
唉!也许她就是传说中的一个灾星,谁靠近她谁就会跟着倒霉。也许她一生都是要拼搏的命,命运不准许她安定下来,它要让她磨难一生。
被大雪覆压的小草不也是这样吗?即是它们拼尽全力,战胜一个严寒,仍然会有无数个严寒在等着它们!
就这样,三个人各怀着心事,各自伪装着,总算吃完了一顿接近晚餐的午餐。
看董运昌终于吃下了一碗饭,一直守在旁边的吴妈露出了放心的笑容。用餐完毕,她便忙着收拾碗筷,乔雪草站起身,帮她一起收拾着。
董运昌起身向客厅走去,董墨璇忙跟上。父子俩一前一后地走到客厅里的沙发前坐下,静默片刻,董墨璇看了看父亲,对他说道:
“爸,找到线索了,你放心,我一定会查出章仲奇对我们下黑手的证据,将他绳之以法。”
“找到什么线索了?”闻言,董运昌双眸中顿时射出希冀的光芒来。
“引起仓库火灾的火源,只要我们顺藤摸瓜,很快就能抓住章仲奇的狐狸尾巴。”董墨璇一脸坚定地看着董运昌。
“火源是什么?你怎么找到的?警察查了半天都没有查出来。”董运昌半信半疑地看着儿子,连连问着。
乔雪草在这时走了过来,他听到董运昌报了警,心里不禁一阵紧张不安起来。火灾毕竟是她的爸爸引起的,如果警察追查起来,爸爸肯定会受到牵连。她默默地站在父子俩身后,不敢声张,只静静听他们的谈话。
董墨璇注视着董运昌现出惊喜的面容,他稍迟疑了一下,接着一手拍在他肩上,对他说道:
“爸,你先别问那么多了,等我再有进展了,我再跟你说。你也不用太担心了,凡事有我呢。以前是你为我和小珂遮挡风雨,以后该换我来为你遮挡风雨了!”
董运昌赞许地看着儿子,对他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乔雪草在父子俩背后站着,望着董墨璇的背影,内心里感动一片。董墨璇没有把她爸往仓库里放老鼠药的事情,告诉给董运昌,他是怕她在董运昌面前难堪。在这么危急的关头,他还这么细心地为她着想,她今后该怎么做,才能对得起他对她的这份,真挚而又浓烈的情谊呢?
董墨璇转头,对上乔雪草的目光,嘴角对她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乔雪草感激地对他微微一笑。
两人正眉目传情着,董墨璇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掏出一看,是赵志华打来的,便忙站起身去一边接听。这个时候赵志华打电话来,肯定是公司里不好的事情,为了避免爸爸听到,让他再跟着忧心,他还是先远离他,再接听为好。
董墨璇走到离董运昌比较远的一个角落,滑动了接听,赵志华焦急的声音立即传来:
“喂,墨璇,有几个比较棘手的问题,你赶快来公司一趟吧。”
“哦,好的,我马上过去。”董墨璇转身看看董运昌,故作轻松地回答着赵志华。
然后,他挂断电话,走到董运昌跟前,继续装着很轻松的样子对他说道:
“爸,我和雪草出去一下,你去花园里散散步吧,别老在屋里坐着。”
“你们去吧,不用管我。”董运昌也装出无所谓的样子,回着董墨璇。现在所有的事儿,对他们董家来说,恐怕都没有好事儿。
他们只能把自己内心里的哀恸深埋在心底,不让彼此看出来,给彼此尽量制造出祥和的氛围来,以让他们减轻心理负担。
乔雪草太了解这种感觉了,她从小和妈妈就是这样的,她疑虑地看了看董墨璇,然后跟着他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