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顾落却,她是我想保的人,我在一日,任何人就动不得她,包括父皇。”
而父皇,是不可能动他的。
“如今世人怕是都知道了江王带着一个女子“私奔”了,你们的画像估计贴在各城街头了,皇上即便要动她,也动不得了,不但动不得,还得自己想法子圆他之前的谎,让顾落却的存在变得合理。回了城,顾落却就是你的王妃,源你,源故去的相爷,他都得在世人面前,装出爱戴她的模样,你为顾落却真是做尽了你能做的一切。”春生垂下眼眸,拿起杯盏一饮而尽,喝完稳稳放下,冷不丁问,“这些年,你有没有……倦过?”
“说一个笑话给你听。”弋静深漠然地抬眼,此刻的他,不是江王,不是顾落却眼中的弋静深,不是任何人眼中的弋静深,他只是一个失望的儿子,谈起生父,连声音都沙哑,“得知是那位父皇杀了相爷,我竟然就倦了。我竟然会因为他的所作所为,觉得一切都好没意思。那时,我差点跪在母妃的画像面前,低头告诉她,我想放弃了。”
这些年来,权力带给他的到底是什么。
众王爷嫉妒羡慕着他,为何他感受到的却是如履薄冰。
连他的父皇,都怀疑他,他不能行差踏错一步,带着心思步步谋划,没人质疑他,不带着心思为人处事,却被狠狠怀疑,他有密谋之心。
狠绝的杀,鲜红的死人血他的世界注定化为一场棋局,只有处心积虑落每一子,才会不被人钻了缝隙,以他为名平添血腥。
弋静深说起这些,自己都觉得,自己的人生很可笑。一开始,他比顾落却与颜霊想的更天真,要的更简单,结果呢,结果自己现在却成了最摆布人心的那一位。
摆布他人,也摆布自己。
春生默默地听着,他不曾参与,无法感受到其中的酸楚,他只能听一听,他知道,等回到了城中,弋静深就再也不会说这一些了,仿佛这些复杂的,从未存在过。
他就是那个单纯的,权力者。
“你是如何撑起来的?”春生问。
弋静深再次喝下一杯温酒,液体从他的喉咙滑下,哪怕余韵再香醇,也不可能再让它倒流回到唇齿间,“我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没有回头路了,我看见了……”
他扶着额,垂下头,没人看得清他的表情,望着似乎有些醉了,但春生知道他只是疲了。
“你看见了什么?”
“我的王兄……被下了狱,一辈子都会在里头度过了。”弋静深好似在笑,声音空悠,渐转低沉,“春生,成王败寇,哪怕成王也凄寒,我亦不可能做败寇。”余音时,又上扬,也道尽了他的心境。
春生,成王败寇,哪怕成王也凄寒,我亦不可能做败寇。
他天生便有一股为王者的傲骨。
他什么都明白,春生……便不讲了。
他把他扶到了他的屋子,让他一个人静静歇息,合上门时,不由得叹了口气:弋静深是被推着走上帝王之路的,仿佛是一个注定的悲剧,任何人都拯救不得的悲剧,哪怕顾落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