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知道这个理儿,为何还不肯放下,不肯安睡?!”
顾落却才明白,他是何意。
扶额,不知不觉又掉进他的圈套里。
“也许……问题都是留给自己的,而答案只是用来告诉别人,宽慰别人的吧。”
她这颗身处地狱之心,感受到的也是地狱之感,实在无力改变。
在弋静深灼灼不移的目光下,顾落却突然举止夸张地蹦下了床榻,说:“我要喝酒!”
于是,这两个孤独的人凑在了一起,竟然相处得异常和谐。
顾落却用袖口抹了把嘴,抱着小酒坛,一出口都是酒气,脑子却不肯糊涂:“我认识一个和你一样吹箫好听的人。他跟你不同,他讲理。”
弋静深眸色一深:“我讲什么?”
“我不知道,我看不准,但我知道,你不会以理权衡做事的,可他会。”
“在自由的环境下,才能有选择做什么样的人。”弋静深看着她。
“一定是这样么?”顾落却摇摇头。
“你被大王爷投毒,你最清楚当时的身不由己。不屑假面如你,那时不也开始演了么。”
一个人不肯长大,真是谁奈她何。
顾落却这样听着,突然撇开了酒坛,抱着自己的头,冷不丁抽泣出声来。
“我寻求的,得不到,我得到的,非我想要。为什么?”
“最幸福的生活,有颜霊,有爹爹,有自由,这一切本来是我的,我已经得到了,为什么老天爷要一个一个夺走,原本属于我的东西。为什么?!”
她哭了,在他的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也许是他想给你更好的。”弋静深默然饮酒。
“我不要!”顾落却大喊,鼻涕带泪,惨面兮兮,“我不贪心,他能不能把爹爹,把颜霊还给我?!他能不能不要再毁灭了,能不能把一切复原,我保证,我一定听话,再不惹爹爹生气,一定有话好好说,再不对颜霊任性,一定好好守护着他,做一个贤妻良母,行不行……”
“这世上任何一个人也做不到把已被毁灭的,复原如初。”弋静深语速很慢,如是宽慰,“这世上任何一个人应都有过跟你一样的奢念。你从来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顾落却低头笑,张开含泪的眼睛望着他:“所以活着到底有什么意思啊?!活着干什么呀?!就是来受苦的么。倘若只是来被戏耍,来受苦的,那么得到的终会失去,我不想再被摆布,也懒得摆布别人,我不想再活了。”
咣当一声,酒杯自他手中稳稳放下。
弋静深面无表情,拽起她往宫外走。
酒坛从她的怀里,掉落,狠狠地碎裂在地,她面容呆怔,急乱的脚步跟着他身后:“你要带我去哪儿……”
一匹马,两个人。
速度风驰电掣不留影。
宫门值班侍卫来不及看清马上的人,险险躲过,听得从前方传来一声华丽冷漠的底色:“不许追来。”
听出那是江王,齐齐跪倒一大片。
顾落却双臂环住弋静深有力的腰,侧脸靠在他挺拔的脊背上,难受地皱起了秀眉,她抱得越紧,说明越痛苦。
“我喝太多了……”最后她不得不服软,“你慢一点!我想吐,忍不住了!”
瞥见前面一棵枯木,弋静深勒了马脖,马蹄抬高,便是一声嘶鸣,随后顾落却明显感受到速度放慢了,她又觉得冷了。
秋日的凌晨,凉意入心。弋静深把她从马上抱下来,望着她蹲在枯木旁,按着胃面色惨白地呕吐,自己褪下了外袍,轻盖在了她的肩头。
“还有你受的,别在这里就死了。”做着温柔的举动,却说着最冷酷无情的话。
顾落却拿着手帕擦了擦嘴,抬头,眼神无力,问的也虚弱:“你到底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