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驾在西辞胡同停下,程蓁被奴奴和轻颜扶着下了马车。
朱漆大门两侧栽种的合欢树,舒展着清脆碧绿的扇形枝叶,树下一抹挺立修长的人影似乎站了许久,正是盼着小女儿归家的太傅李蔚,程蓁辅一抬头,便瞧见一张堆满笑意的儒雅俊脸。
“我儿···臣···”李蔚顿觉自己失言,便要行礼。
“父亲···不必如此!”程蓁眼疾手快扶起李太傅。眼前的李太傅虽已四十多岁,却温文儒雅,不显老态。
“娴儿啊,自你大婚后,为父竟是几个月不曾见你,听说你在前些日子在宫里受了委屈,太子当时求娶你时,是如何与我保证的,老夫看他是就着饭吃到肚子里头去了···!”
程蓁瞠目,怀疑方才看见的儒雅大叔是她眼花了,这明明是个话痨,程蓁只好囫囵点着头,一时找不到空隙插个话。
奴奴在一旁附和着点点头,显然是见惯了这种场面。
程蓁暗忖,幸亏李尧光将他们送至太傅府便回了东宫,不然太傅编排太子传回东宫可不怎么好。
其实李蔚平常在朝堂是一个温文之人,除了一张嘴经常堵的皇帝与百官恨不得眼不见为净,倒没有像现在在女儿面前这样嘴碎。
据说,李夫人在生完小女儿蓁娴之后,身子骨弱,没撑过一年便走了,剩下两个女儿与李蔚相依为命,李蔚至今未娶续弦,也是为了两个女儿。
两个女儿便是他的掌中宝,被谁欺负了去他都能大骂三天,所以之前才出现了去东宫问询太子之事。
“一早便从东宫来了消息,说娴儿的病痊愈,如今果真好全了吗?会不会在反复?”
在李太傅的眼里自己的小女儿那是个瓷娃娃,生怕捂不好就碰碎了。若不是情势所逼,他无论如何不愿意让她入东宫。
“父亲放心,娴儿真得好全了,不信你看!”
程蓁或许是被这样久违而毫无保留的亲情所感染,笑着起身在李太傅面前转了两圈,又原地跳了两下,咯咯的笑声如银铃,颇有几分少女的活泼骄扬。
“好好···好!”李蔚心中甚慰,看来不光病好全了,连性格也开朗不少,当初不得不答应女儿入东宫的愧疚瞬间减轻了许多。
程蓁唤来轻颜将闻人璟嘱托的生辰礼交给李太傅,并道:“这是殿下准备的生辰礼!”
李蔚愉快的接了,打开看了看,露出满足的笑,抬头问道:“修瑾对你可好?”
程蓁蓦然一愣,没想到太傅会直呼太子名讳,看来太傅与太子的关系比她相像的要亲近,作为太子的启蒙老师,又是岳丈这一身份,在外人看来本来便是同气连枝的关系,的确没有刻意避嫌的道理。
“殿下很好!”这句话说得倒并不违心,闻人璟并不宠溺她,保持着适当的关心,但也只是关心,无关情爱。
“父亲,此次,女儿并未为您备礼,您先休息片刻,女儿有别的准备!”
李太傅听得云里雾里,但拗不过小女儿的坚持,便捧着闻人璟的生辰礼回了书房。
期间,程蓁,奴奴和轻颜在太傅府的厨房忙得热火朝天,李昭月也携同夫君顾宁回了太傅府为李蔚庆生。
“小妹,你这身子怎可入庖厨之地?”李昭月跨步入厨房,见程蓁已经备好了一半的菜肴,当即心疼得直嚷嚷,坚持将程蓁拖出了灶台范围。
李昭月已怀有四个月的身孕,做事仍旧一幅风风火火模样。
程蓁愕然,瞧着眼前腹部微隆,容貌淑丽,眉眼间与她颇有几分相像的女子,心中无来由的感到一丝亲切,温暖和依赖。
于是,一句话脱口而出:“没事的,阿姐!小妹现在能干得很!以前都是阿姐和父亲照顾我,如今小妹病好了,自然也想为你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
李昭月顺着程蓁的视线看到了一桌子色香俱佳的菜肴,瞬间红了眼眶,不知是太高兴了还是太欣慰了。
“小妹以前从来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怎么入了东宫竟学会那么多······”李昭月无语凝噎,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从前娴儿对太子的情意她是知道的,没想到做了太子妃竟连做饭都学会了。
“不,我很喜欢做菜,跟其他人无关!”程蓁觉得李昭月似乎误会了,于是解释道。
“好,小妹喜欢就好,只是不要累着自己!”
李昭月坚持留下打下手,娴熟利落的很,她们的娘亲走得早,作为长姐的李昭月凡事必冲在妹妹前头,这一点倒与父亲李蔚一样,把李蓁娴真正当做宝贝一般捧在手心里疼惜着。
很快,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围坐一桌。
李太傅对着一桌子小女儿准备的菜肴瞠目结舌,就差涕泗横流,百种滋味在心中流转的时候,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第一位到李府的是二皇子闻人豫,若说闻人璟清冷若雪,那么闻人豫便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无论往哪儿一站,便自带消音功能。
倒是李太傅一如既往的不拘小节,也不知是不是被小女儿的心意感动坏了,连带着招呼人也异常热情:“豫王殿下,家舍薄酒,留下饭否?”
程蓁没想到闻人豫会对李太傅颇为敬重,不光带来了生辰礼,还顺从了太傅的意愿留下用膳。
“那本王便不客气了!”说完便与李太傅一同入了席,一直跟在闻人豫身后的小厮郑重其事的承上一副精致的玉箸玉碗,铺了餐垫一一摆好。
程蓁在一旁震惊坏了,来别人家吃饭还自带碗筷,没毛病吧?这人难道是闻着味儿赶来得?
或许是察觉到了程蓁的目光,闻人豫道:“本王不习惯用外面的东西!”。
“饭菜也是外面的东西呢!”你不也留下了。
闻人豫:“太子妃的做得菜怎么能算外面的东西!”。
程蓁:“······”她竟然发现此人的脸皮跟他的相貌南辕北辙。
程蓁只在春日宴上见过一次闻人豫,谈不上熟悉,并且因为贵妃中毒之事心中多少有些膈应,便对闻人豫也无甚好感。
李昭月桌底下的手扯了扯程蓁的衣袖,凑过来低声道:“豫王一向如此!”
程蓁抿唇,挑了挑秀致的眉,心道,不就是有洁癖吗!非得解释的那么清新脱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