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官去年上到任之后,就忙着和上任交接。一时疏忽也是情有可原,还请太傅大人见谅。”大冬天的,张浩瀚额头沁出了不少汗,但他不敢擦。
“张大人的意思,是说你的上一任刘大人没有尽忠职守,麻痹大意到没有注意湖州知府的异常举动。”夏言志轻轻地问了一声,语气轻的像是在拉家常。
“这,太傅大人明察,下官断没有攻讦刘大人的意思。”张浩瀚额头上的汗滴到了眼睛里,火辣辣地疼。但他还是不敢动作。
张浩瀚的上一任刘大人,现在已官拜督察院佥都御史,是张浩瀚实实在在的上峰。他自然不敢说刘大人什么话。
夏言志轻轻扣了扣椅子边上的黄花梨马蹄足矮几。不多时便有一仆役躬身前来。
“去绞个热帕子来。”夏言志吩咐到。
“是。”仆役躬身后退,走路的时候不带一丝声响。懂行的人知道,这人是练家子。可张浩瀚现在没心情思量这些。
“张御史,拿帕子擦擦汗吧。”夏言志示意张浩瀚。
“多谢太傅大人美意,下官失礼了。”张浩瀚从仆役手中接过帕子,小心地擦汗。
“张御史这几天察验胡见询贪腐一事,辛苦非常。”
“这些都是下官应该做的。太傅大人从京城赶赴患区治水,已是十分辛苦,还惦念着浙江道的吏治清明,实在是卑职的楷模。”
“揭发检举道内贪官污吏是十三道御史的分内之事,还请张御史奉衷职守。”
“卑职斗胆,恳请太傅大人跟下官一齐上一道联名折子。共同弹劾湖州知府。”
“张御史此言差矣。监督百官,弹劾佞臣是巡按御史职内之事。我怎好越俎代庖呢?”
“这,”
“不过,为了不让有心之人拦截张御史的条陈。你的检举折子可以和我的请功折子一齐走六百里加急文书,快马送到京城。”夏言志马上要启程回京,想尽快解决湖州的问题,不想在细枝末节上继续与张浩瀚纠缠。
“好,好。多谢太傅大人美意。”张浩瀚很是高兴。虽然太傅大人没有和自己一齐联名上书。但是自己的折子能和他的折子一道上交圣上,明眼人都会知道自己有太傅大人撑腰。就算解大人怪罪,也不好说什么。
“张大人祖籍是在霸州吧。”夏言志问。事实上,他对朝廷各路官员的祖籍,家庭情况,财产多寡了如指掌。如此一问,也是想引出后面的话题。
“正是。太傅大人知道卑职的祖籍,卑职不胜荣幸。”
“霸州在北直隶,和湖州相聚千里之遥。张御史怕是一年都与亲人见不了几面吧。”
“谁说不是呢?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任职可不能挑肥拣瘦的。”
“我看了张御史的履历,你这些年巡狩江南也有不少功业。我正想向圣上给你请功。以你这次检举胡见询的功劳,回京当个京官是没有问题的。”
“卑职真是三生有幸,能得太傅大人赏识。太傅大人请受下官一拜。”张浩瀚激动着起身,扎扎实实地对着夏言志拜了又拜。
“张大人觉得鸿胪寺右寺丞一职如何?”
张浩瀚跟着前头导路的仆从,出了夏言志的书房往外院走去。他一路走,一路回想刚才夏言志的话。鸿胪寺右寺丞是从六品官,自己现在是巡按御史正七品。自己要是就任鸿胪寺右寺丞,好像是升了品级,又从地方调往京城,眼见着是高升了。
但官僚中人都知道巡按御史品级虽低,但职权重大。替天子监察百官,是厚职,其中的好处多,油水也厚。可鸿胪寺是掌四夷朝贡、宴劳、给赐、送迎之事,都是给别人钱,哪有什么油水可捞?太傅大人要自己就任鸿胪寺右寺丞,那就是明升暗降。
哎,说叫自己胆小怕事,不敢弹劾胡见询呢,也是报应不爽。这太傅大人手段也太高了,对自己有意见,偏偏使这么一招,让自己有苦没处说。
太傅大人心思也太深沉了。经此一事,张浩瀚对夏言志更是又敬又怕。此事暂且揭过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