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四海一家赌坊,冷清了好些时日。家丁和小二们闲极无聊,坐在雕花大门前拉家常。他们从赌桌上的客人,聊到四王爷房里的姑娘,再想到遥远家乡里的青梅竹马。
“还以为今年能存够五百两,回老家去把小芳娶了。哪知这两个月赌坊生意不争气啊,来的人越来越少,出手也没那么阔绰了。”家丁甲说。
“来日方长,这两个月生意不好,那就再多存多两个月,以你这么节省的性子,马上就能凑出来。”家丁乙拍了拍大腿,晒着太阳,懒洋洋地说。他来赌坊干活,也不过两个月,但他性情豁达,从没将钱财放在心上。
“一看你就是没见过女人。你知不知道,女人很容易老的。小芳小我两岁,今年也十八了。我再不赶紧回去,她就嫁给别人了。哪能不心急啊。”甲揶揄说道。
乙不以为然:“我不喜欢娶妻生子。这世道,自己都过不安稳,娶妻生子徒增负担罢了。”
甲憨憨地笑了:“你不娶妻生子,那些女子和孩子也一样要活着,不嫁你,就嫁别人。你是没负担了,但并没有减少这世上其他的重担。她们还是需要人照顾的。我心甘情愿娶我们家小芳,负担她,照顾她吧。我不放心让别的男人照顾她。”
乙愣了一下,眼神突然变得空洞起来,终究没说什么。“那你还不如现在就回去。”过了很久很久,乙突然说了一句。
“还是等攒够钱再回去,她也满意,我也能挺直腰杆。”甲大咧咧地笑起来。
乙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你乡下在哪里?”
甲挠挠头,说了一个名字,“你呢,你是哪里的?”
乙的瞳孔收缩了一下:“哪也不是,孤儿。”
甲后知后觉地说:“哦,对,你是街上来的。当时掌柜的也说你是流浪汉。难怪你说不想娶妻生子。”
乙眼中有盖不住的哀伤。甲看见了,顿时想到是自己触及了他的伤心事。其实不是,是甲的家乡的名字,触到了乙的痛楚。
那是一个北边边陲的小村镇。乙第一次见到这个小村镇时,镇上的人被当地守军当做抵挡戎赵国的肉盾,几乎死绝了。即便没死的,也被戎赵国掳走,充当奴才贱婢。
当他走过那些地方的时候,他心里也是痛的。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街角闪过去。乙瞥见了,找了个借口结束了聊天晒太阳的美好时光,趁左右无人,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小胡同里。
那位不速之客身材魁梧健壮,戴着斗笠,斗笠边沿压得很低很低,令人看不清他的真实面目。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来人哑着嗓子问。
乙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不再是无所事事的闲散家丁,而是一个冷酷锐利的杀手:“皇帝已经彻底沉沦在我们的十美人怀中。十美人帮我们把所有有见识有本领而且主战的将领和官员都排挤出朝廷了。斩杀的斩杀,流放的流放,还有褫夺官爵贬为庶民的。”
“嗯?不是说好了,不能留这些人在京城吗?为何贬为庶民?为何不流放或者找个罪名抄斩?”
乙阴恻恻地笑了:“这波人傲气得很,他们从心里不认可这个皇帝,反倒认为天耀能有今日,依仗的是他们,而不是皇帝。所以,夺走他们的一切,但是留着他们,随时能为我们所用,倒戈转攻天耀。”
“不愧是铁贺王的人。心机深沉。”来人啧啧称赞,“对了,你知道法门吗?”
乙扬了扬眉:“你们今日才入关来京,这么快就知道了法门的消息?”
“有人告诉我们的。铁贺王让我来找你,问问法门的底细。”
乙斟酌了一下,说:“只知道法门之主地位不低于天耀的皇帝。有许多天耀的大事,都要求得法门之主的同意和意见。”
“他们武力有多强?”来人沉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