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大汉听得有人喊“住手”,暂时停下了手上揍人的活,抬起头看来人。
只见一个修长的身影背着阳光,面目看不清,他散发出来的怒气和威风,就像一尊天神在俯瞰着他们。
“喂!我劝你别多管闲事!”见她气度不凡,像是高门大户里出来的人,那几个人也不想惹她。这里是千机门外,武林高手来来往往,万一惹到什么绝世高人的爱徒,麻烦就大了。
“孟田,你起来。”风去哀不容他人置喙地吩咐,语气严厉又温和,小小年纪像个长辈一样。他明明很年轻,但从他口中念出孟田的名字,那么自然地高高在上。
躺在地上的孟田被打得鼻青脸肿,泪痕还没干,见其他人停手了,就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站到风去哀身边。
“哼,小子,打你一顿,给你长个记性!”那几个人骗到了钱,也无意纠缠,丢下一句,抬腿就要离开。
“别走!你们还我的钱!”孟田如今身无分文,想到日后还要接着拜师学艺,便不肯就此罢休。
几个流氓听见了,去而复返,把孟田围起来:“打不够是不是?”
孟田无父无母,又没有钱,一心想着给父母报仇,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他一梗脖子:“你们骗钱!快还我钱!”
旁边一个背着柴火的老大爷路过,小声地劝孟田:“年轻人,就当花钱买了个教训,快离开这是非之地,找个正经活计吧。”
几个流氓凶神恶煞地,动手推搡、驱赶老大爷:“老不死的,有你说话的地吗?快给老子滚远点!兄弟们,今天就打死他,谁的面子也不给!”
老人家不敢惹事,捡起被推落在地上的柴火,嘀嘀咕咕地离开了。那几个流氓像被激怒的野兽,成群结队地扑上来,将孟田拖走。
风去哀再一次挡在孟田面前,坚决地说:“放开他。”
那几个流氓按捺不住:“小兄弟,这事与你无关,你别给脸不要脸!你看你身子骨弱得跟个娘们似的,小爷一拳下去,你就得哭。”
“啪!”说话的流氓,被快到无迹可寻的一记重拳打倒在地。
舟渡野这一拳,完完全全使用了真力,毫无花架或武功。只有这样,他才能发泄肚中的无名火。“嘴巴干净点。”
“跟我回去,不逛了。”他克制着火气,愠声说。他很厌恶别人不尊重她,而这又是她自找的,所以他一肚子气不知道该往哪撒,只能撒在那几个流氓身上。
风去哀有些忧伤地看着舟渡野,还有些为难。
舟渡野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摆出这种表情,对她来说,他的处理方式就是一个大麻烦吗?如果她需要他出手相助,开口便是,为什么要作出这种欲言又止的神态?向他求助,很难启齿吗?
他突然不耐烦地说:“我有事要先回去。你走不走?”
风去哀没有说话。
舟渡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和了表情,走过去牵起风去哀的手:“小呆,我们回去吧。有事回去再说,好吗?”
那几个流氓揣着钱,悄悄地走了。孟田挨了揍,躺在地上说不出话。
舟渡野将风去哀揽到怀中,柔声地说:“这种闲事,每天都发生上万次。你每一件都管,管得过来吗?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没必要为了这些无聊的事伤了心情。”
风去哀眉头一直展不开。
孟田突然吐出一口血沫,意识迷糊地说:“我是天耀子民,我若安分守己,法门将护我得公道。你们难逃制裁。”
众人只当他被打糊涂了,痴人说梦。
这一句,像一记重锤,捶在风去哀动摇的心头上,一下子将她的心镇定下来,昏沌多时的头脑也清醒了。这句话,是她当年去孟村传法时,对孟村的村民说的。
她温和但坚定地从舟渡野怀中挣脱出来,柔情无限地看了他一眼,用眼神安慰他:再等我一会。她走到孟田身边,掏出方巾帮他擦去血沫。又从怀中拿出一瓶药物,放在他鼻下嗅几口。
孟田便缓缓地恢复了清醒。
“你为何不去法门求助?却要来找千机门?”风去哀半蹲着,看着孟田的双眼,问。
一反昏迷中对法门的尊崇,孟田变得很激动:“法门现在只理会大官贵人的案子,哪里肯花时间在我们这些庄稼汉身上?”
风去哀疑惑地问:“孟村归玉田郡管辖,即便法门无暇受理,你可以去玉田郡伸冤。斗殴致死,是非常简单且法条清晰的案子。审理这种案子,又有何难?为何要走江湖中的路?”
孟田一脸鄙视地说:“法门今年没来玉田巡视,听说以后更不会有人来孟村这种小地方察看。玉田郡没有王法,那些有钱人和当官的只手遮天,我们理直气壮又如何?没人愿意认那些法条,我也不认了!我要学好武功,回孟村灭了钱大户。”
“怎么可能?”风去哀皱着眉,“法门每年六月都要派出刑师和副刑师,带着法门弟子去巡查各地案件。这些和平时颁发法旨惩奸除恶几乎是同时进行的。今年怎么会没人巡视呢!”
孟田激烈地咳嗽了几声,他勉力按住自己的胸口,平复了喘息,才说:“法门自己都一屁股屎,哪能指望他们公平公正?说白了,也是那些有钱人和当官人的同路人。枉我们一直那么信任法门,丝毫没有怀疑他们徇私。”
风去哀谨慎地问:“孟田,你为什么这么说?”
孟田叹了一口气:“唉……我们以前都觉得法门是伸张正义的地方。可是,最近,听说法门刑主暗中勾结千机门,纵容千机门的人在天耀为非作歹。我寻思着,既然如此,我不如进千机门。”
风去哀紧皱起眉头:“法门何时与千机门有来往?”她刚说完,便不往下说了。她此刻不正是与千机门来往么?
孟田也皱着眉说:“我们平头百姓,不知道那么多。但京城里回来的大小官员都这么说,说证据确凿。可是……经你一提,我也觉得奇怪。说以前法门和千机门勾结,但我们生活还能过得去,官府和法门判案也尚算公正。现在,说是把法门刑主绳之于法了,怎么日子越来越难过?新刑主执掌法门之后,我们遇到麻烦的,反倒无路可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风去哀脑中一片空白:“新刑主?法门有了新刑主?”
孟田点点头,说:“对啊,看你说话,很了解法门嘛,怎么不知道法门换了新刑主?”
风去哀震惊地抓住孟田的双肩:“新刑主是谁!谁被绳之於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