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雨林稍稍向后仰了仰身子,看着递到自己嘴边的红薯,又道了声谢谢,拿过红薯。
小龙走了进来,看到这一幕,悄无声息退了出去,退到一半被沈雨林发现了,小龙尴尬笑笑:“好了,开始吧。”
*
不到三十五平米的单间,容纳了卫生间厨房和卧室。
沈雨林将自己放在凳子上的衣服叠好放在了床上,腾出了一把椅子,放在自己电脑前。
“坐吧,房间有点小,不好意思啊。”
唐糖站在厨房的那个位置,打量这个小开间,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一张床,一个简易柜子,两张桌子,上面是电脑和音响设备,一个简易的书柜,书柜里全是关于影视的书,房间有一面白墙上贴满了便签,写满了台词和台词出现的时间。
唐糖依言,坐在了凳子上,坐在沈雨林旁边,沈雨林打开了样片。“就这里,我觉得还得再补个镜头……”“还有这里,这整段台词得重新配下,单听还行……和表演一起就觉得有些不搭……”
这是相处这么久以来,沈雨林说过最多话的一次了。唐糖安静听着,安静记着,在沈雨林和她一点点过了一整部样片之后,唐糖点点头:“我来安排。”
临走,沈雨林送唐糖到门口,“谢谢你啊,唐糖。”
唐糖抿着嘴,半晌抬头说道:“沈哥……”
“嗯?”
唐糖走近沈雨林,伸手,抱住了他。
沈雨林身子一僵,低头下巴蹭到了她的头发,双手无处安放,只得愣愣停在半空。
“我喜欢你。”
沈雨林的声音在上方低低响起:“你喜欢我什么?”
唐糖抬起头,仰视进沈雨林的眼睛:“你这个人。”
沈雨林咬了咬上唇的唇珠,咬的有些狠,所以松开时嘴巴上唇有些发红,继续淡淡道:“我不值得,我连我自己都顾不好,对不起啊。”
沈雨林说着,准备松开她圈住自己的手臂。
唐糖摇了摇头,有些固执道:“你值得。”
“你对我了解有多少?”沈雨林继续淡淡问,很平静很平静,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唐糖松开了他,拉起了他的手,拉开右手手腕繁复圈绕的砗磲链珠,露出了底下遮盖的切痕,感觉经过很久了但疤痕还有些红,唐糖轻轻触着那伤痕。
“我知道这个,我还知道……你卫生间垃圾桶里扔掉的药瓶是治疗什么的。”
沈雨林皱了皱眉,表情有些痛苦,有些难堪,但是他没有推开唐糖。
任由唐糖用手指摩挲着那伤痕。
呼吸越来越重,从心底传来一股巨大的悲伤,持续的压抑,让心里那只困兽想要咆哮而出。
是啊,太难了,太难了,活了前半生,对不起任何一个人,也未曾对得起自己,当血从手腕里溅出的时候,锐痛让他清醒,一边流着血,一边过了前半辈子的所有事情。
那不可一世的骄傲,和扎根在内心的自卑,彼此纠缠,像生长的藤蔓,刚冒出苗芽,以为要沐浴阳光,却被四面不可攀登的高楼和过往的人群,碾压得毫无生机。
**吞噬他,活剥了他,让他谁都不爱,连自己都不爱。
放弃了陪伴他那么长那么久的爱人。由此再滋生一条愧疚的罪孽,背负着,更加受压,向那个黑暗的世界遁去。
怎么样可以变得快乐?达成梦想就能快乐吧。可是怎么达成梦想?好难,太难了。
难又怎样?还有什么比活着更难?活着,要活着,要活着……只要活着,其它都不难。
终于在昏迷前,一线清明将他拉出旋涡。
他在清醒后想要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游优,但他忍住了,他现在在逼仄的空间,像只蝼蚁,带给她的只会是痛苦,又会是面面相觑,却无言以对的情况,是让她和自己都不好受的难熬日子。
他要活,挨过这些苦日子,直到有了资本,再去找她。
可他又想,那个时候,她未必,再能接受自己了。
*
巨大的悲伤,无端凄凉的情绪,从空洞洞的胸腔奔涌而出,让沈雨林悄无声息落了泪。
泪低落在唐糖的脸上,沈雨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她拉进了怀里,颤抖的双唇狠狠吻住了唐糖的软唇,彼此气息纠缠,难舍难分。
眼泪不停从紧闭的眼尾流出,他的喉头不断发出哽咽的呜咽声,嘴下的另一个喉咙也跟着发出共颤,体会着他强忍的悲哀,
那只被压抑太久的困兽,终于咆哮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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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到了,我其实也那么脆弱,若是你不介意,那就请你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