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和曹操在汉末三国前期是主要的军阀集团领袖和政治对手,他们有很多共性,同为游侠,同是政治抱负的一代青年,但他们的不同社会背景:家庭背景、性格、对待人才的态度等,导致其形成不同的社会观。在专制社会中,将领的人格魅力对集团的影响至关重要,不同的集团领导人导致其所带领的军阀集团走向不同的道路。
一、袁绍和曹操的社会观
家族背景彰显社会归属,袁氏家族从祖父袁安以来,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于天下”,同时袁绍“弱冠登朝,播名海内”,史料记载他“好游侠,与张孟卓、何伯求、吴子卿、许子远、伍德瑜等皆为奔走之友”。而曹操的出身虽也是官宦之家,但并非名门之后,曹操是权宦家庭,其祖父曹腾是当时有名的大宦官,官至大长秋,封费亭侯。
他收养曹嵩为其养子,即是曹操的父亲。袁绍与曹操,二人都有着强大的家庭背景,然而,二人的出身却差别极大,按照当时的标准,士族与庶族、寒门之间的根本区别不是基于官职的高低或财产的多少,而是基于宗族的血统。
虽然袁绍和曹操二人的家庭在社会上属于两个对立的集团,即士人和宦官,但袁绍却和曹操不仅是儿时很好的玩伴,在后来政治上也一度结盟,二人皆是游侠。游侠的身份对袁绍和曹操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从另外一方面来看,他们早年带有政治功利性的种种游侠活动,使他们初步与士大夫集团相结合,积蓄了社会力量。袁绍与曹操在早年都有着强烈的积极向上的精神,而袁绍后来能在乱世中不断发展并占据四州之地,曹操也称雄一方,这些也得益于他们童年即已开始的争取优越感之战的性格培养。
而曹操之所以能被士人所接受,其主要原因是曹操家庭不同于一般的宦官家庭,以及曹操个人努力向士人靠拢。曹操的祖父曹腾虽为宦官,但他“好进达贤能,终无所毁伤”,赵翼曾在廿二史札记中说“后汉宦官之贪恶肆横,固已十人而九,然其中亦有清慎自守者,不可一概抹煞也”,赵翼所举的人有郑众、蔡伦、孙程、良贺、曹腾等。而曹嵩“质性敦慎,所在忠孝”,所以曹氏家族跟士人并未形成特别的对立面。这种家庭背景对于曹操及其家庭接近士人打下了坚实基础。
尽管如此,袁绍和曹操一样都因为其家庭背景而使自己有着难言之隐,如曹操始终因自己的宦官家世而长期自我压抑和被世人冷落,而袁绍则因其庶出身份,经常遭受别人的攻击。如袁绍的从弟袁术见众豪杰归附袁绍,曾说:“竖群不从吾,而从吾家奴乎!”并写信给袁绍的政敌公孙瓒,云“绍非袁氏子”引得“绍闻大怒”,而公孙瓒也曾上疏给献帝,屡次攻击袁绍,“春秋之义,子以母贵,袁绍母亲是傅,地实微贱”。庶出的身份在当时社会及其士大夫眼中,是关乎纲常的大问题。由此可见,袁绍庶出身份在当时被认为是非常低贱的,而正因为如此,袁绍性格的形成也深受其影响。
当一个人无法改变或解决现实问题时,就很容易在感情上出现挫折感,也就是自卑情结,这种感觉让人时刻感觉紧张,为了缓和这种紧张感,则需要人在其他方面争取优越性以补偿内心的不安。袁绍正是以不断的造名为自己争取优越感,三国志魏志袁绍传注引英雄记说:“袁绍遭母丧,服竟,又追行父服,凡在冢庐六年”。三国志集解引周寿昌说:
“绍为庶出,此必其嫡母也。然汉臣久不服亲丧,绍为母服三年丧,又能追行父服,此正绍少年养名之时也。”
袁绍不仅利用行孝养名,他为摆脱家庭出身的不利影响,是做了很多事情来掩饰的,他通过想方设法结识当时知名之士,同时,广交青年俊杰,借此来为自己的身价增加资本。他利用反对宦官的行动来展示政治爱恶,标明与士人同伍的倾向。他不仅好游侠,而且能折节下士,这也正促使袁绍有别于袁术等其他士族,不断积蓄社会资本,从而提高其社会影响力,这就使得袁绍更能得到人心。在这一点上,曹操与袁绍有着惊人的相似。为得到当时士人的认可,曹操也经常拜访社会上有名望的人。如后汉书桥玄传记载,
“曹操微时,人莫知者,尝往候桥玄,玄见而异焉,谓曰:今天下将乱,安生民者,其在君乎!”
三国志魏志武帝纪注引世语说:
“桥玄谓太祖曹操曰:君未有名,可交许子将。太祖乃造子将,子将纳焉,由是知名”。
而许劭为曹操作了一个人们熟知的评语,即“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正是这些社会名士的评价和热捧,使曹操引起了当时士大夫集团的普遍注意,这给曹操带来了政治上的一些利益,使众多社会贤达投奔曹操,壮大了曹操的势力及社会影响。
袁绍及曹操在家中是压抑的,家庭环境带来的自卑感,使他们只能把矛头转向外界发泄情绪,他们希望在外界有所作为来赢得社会地位,赢得尊重和重视。尽管如此,袁绍和曹操还是有区别的,虽然说袁绍为庶出,但相对于曹操其家世具有一定的优越感,由此使他对外界的变化缺乏敏锐感。在袁绍对待曹操的态度上,我们可以分析,在袁绍眼中,与宦官出身的曹操相比,他认定自己是高高在上的,曹操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宦官出身的曹操不会有很大作为,所以他根本不会认真的对待曹操。
而曹操却利用袁绍的这种心理、借助袁绍力量在袁绍身边不断成长壮大,但并未引起袁绍重视,这可以理解为袁绍过分强调家世,而不能对战争形势作出正确分析的原因。在官渡之战的备战阶段,袁绍的谋士便为其提供了良策,但袁绍未听取,不仅如此,在整个官渡之战过程中袁绍也有数次机会挽回战局,如果袁绍能够慎重考虑或是在战术上及用人上稍有变通,就不会让曹操胜利或是让曹操这么简单的胜出。
袁绍之所以可以如此轻视曹操,也是有其政治凭借的,在董卓进京后,袁绍代表世家大族势力首先与董卓决裂,董卓怒斥“竖子天下事岂不决我?”,面对董卓咄咄逼人的气势,袁绍却强硬反驳:“天下健者,岂唯董公”并引佩刀横揖而出,如果是别人恐怕早已遭不测,但袁绍的结果却是不仅没有被杀,反而被任为渤海太守,封邝乡侯。相比而言,曹操在背离董卓后,其景象却是非常狼狈的
“变易姓名,间行东归,出关,过中牟,为亭长所疑,执诣县,邑中或窃识之,为请得解”。
与袁绍的一路受到庇护相比,我们可以看出曹操逃跑时的狼狈相。在逃离后,二人的境遇也大不相同,袁绍很快成为关东军的“盟主”,并不费一兵一卒而取得冀州,而曹操逃至陈留后“散家财,合义兵,将以诛卓”,在起兵讨卓时因为兵少,“乃与夏侯惇等诣扬州募兵,刺史陈温、丹杨太守周昕与兵四千余人。还到龙亢,士卒多叛”。从二人的际遇可以看出袁绍的仕途之平坦,而曹操人生之坎坷,曹操在战争初期根本不能成为袁绍的对抗势力。
袁绍和曹操都曾是游侠,游侠始终与政治有着不解之缘,袁绍与曹操相比,曹操在机智性及权术上要比袁绍高出一筹,史料有记载曹操小时一个小故事:
“太祖少好飞鹰走狗,游荡无度,其叔父数言之于嵩。太祖患之,后逢叔父于路,乃阳败面口:叔父怪而问其故,太祖曰:卒中恶风。叔父以告嵩。嵩惊愕,呼太祖,太祖口貌如故。嵩问曰:叔父言汝中风,已差乎?太祖曰:初不中风,但失爱于叔父,故见罔耳。嵩乃疑焉。自后叔父有所告,嵩终不复信,太祖于是益得肆意矣”。
从这个小故事我们可以看到一个既机智又有胆量的少年,而曹操从小善用计谋的性格也正符合许劭对他的评价“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不仅如此,曹操在年轻时的政治管理才能也很突出:
“太祖初入尉廨,缮治四门。造五色棒,县悬门左右各十余枚,有犯禁者,,避豪强,皆棒杀之。后数月,灵帝爱幸小黄门蹇硕叔父夜行,即杀之。京师敛迹,莫敢犯者”。
可见曹操赢得社会尊重依靠的不仅仅是标新立异的风格,更有他杰出的政治治理能力,相比而言,袁绍则显得很平凡且注重虚美,为了给自己增加社会荣誉,他标新立异“不妄通宾客,非海内知名,不得相见”,以及与众党人结成奔走之友等方式,不遗余力的为自己养名。也正是这样秉性使我们更能理解二人在后来的政治生涯的不同。
曹操成年后曾自叹:“既无三徙教,不闻过庭训。”曹操作为宦官之后,要想在这样的社会选拔体系中出人头地,自会有更大的困难,更何况他“任侠放荡,不治行业。好飞鹰走狗,游荡无度”。这样的性格如果不经过后期的锻炼,其很难成为一名成熟的军事统领。
三国之纵马十三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