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木洋洋得意地说道,在话题的重心转移到他自身时,可以看到他的脸上洋溢着满满的自豪与骄傲感。
但菲尔一句无情的话语如一桶冷水一般瞬间浇灭了他正在头上的骄傲与热情。
“可是,你不觉得自己的现在这个样子得很奇怪吗?”
“哪里奇怪了!”栀木瞬间变脸道,语气中充满了满满的怒气。
“你不觉得自己像是个植物人吗?”菲尔言辞颇为犀利地说,“哦,前提是都这样了还能被叫做人的话。”
“你你你——!”栀木的脸刷的一下就变红了,气的说不出来话。
情绪剧烈波动会导致面部的血液流动加快,毛细血管充血,又因大量分泌了肾上腺素,导致血管收缩,这种再正常不过的人类的生理反应出现在了栀木的身上,说明他的确还算是个人类。
菲尔看到了这一点,主动给栀木搭了一个台阶:“哦?先生,你的脸变得好红?难道是生气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栀木毕竟是个学者,虽然是在气头上,但听到菲尔的话后立即就意识到这是个可以证明自己是个人类的论点。
他立即顺着菲尔的话往下说道:
“恩恩!你看,我生气的时候脸会变红!这就代表我是正儿八经的人类!你有看过别的动物在生气的时候脸会变红吗?”
“好像没有。”菲尔想了想,说。
不过她又在心底悄悄补了一句:我好像也没有。
当然,这除了她自己以外没人听得到。
“恩,正如达尔文所说:‘脸红是人类最独特和最具有人类特征的表情’,在大自然中,几乎、绝对——没有第二个生物会有这种表现,甚至我们的近亲,其他的那些灵长类动物也不会有脸红这一生理反应,我会脸红,这恰恰说明了我的的确确是一个人类。”
“那你怎么解释自己的身体情况?”
冷静下来的栀木轻抚了一把干枯的胡须,道:“这个嘛,举个例子,就像是在一个木头搭建的房子里用铁、动物毛皮、橡胶等东西做了个内装修,虽然这样后严格来说你不能说这是一个纯木头建造的房子,但往广义的方面讲,它的确还是一个木头房子,不是吗?”
“哦。”
“……你怎么一副不认同我这个说法的表情?”
“我只是觉得,木头房子这种死物在经过各种东西的装饰后还可以说是木头房子,但人这种活物在取出脊椎,舍弃四肢,丢掉血肉后还能不能被称为人类?这不禁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原来你在纠结这个,”栀木说,“这个问题很久以前我们就集体讨论过,讨论的结论是,只要精神还存在,那我们依然可以自称为‘人’。”
“但这只不过是你们自己给自己的安慰用的说法吧?”菲尔又往栀木头上浇了一桶冷水,“如果舍弃血肉,全部用金属部件来构造身躯,就算精神依旧,依旧还自称为人类的话,那在面对其他还保持着血肉身躯的人类时,又该如何区分二者呢?”
栀木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仔细思考了一下菲尔提出的这个问题,不过想着想着,他发现菲尔的重点并不是该如何区分二者,而是在讨论类似正统性的问题。
“……你这是什么意思?”栀木盯着菲尔问。
“啊,还请别误会,我不是在和你讨论哲学问题,而是在讨论现实问题。现实是,你这样已经不能再算作人类了,无论你怎么辩解,这都是事实,从宏观的角度来讲,过去的人类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就像一只人猿,你已经进化了,是一个不同于人类的全新物种了,那为何不干脆舍弃掉人类这个身份,以一个全新种族的身份向世间昭告,你们已经出现了呢?你们为什么还要紧抱着人类这一身份,对这一点充满执念呢?”
栀木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但一句具体的反驳的话语也涌不上喉舌,初听菲尔此番言论,不免会刺激到曾身为人类,而如今又不是人类的他的自尊心,但因这种自尊心而生起的想要反驳的话语,在一两秒后,开始思考时,就被瓦解了。
是啊,她说的也没错啊?为何我还要纠结自己是不是人类,为了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与人争辩呢?
“所以你是说……?”
“没错,其实我来是想告诉你,过去的人类已经灭绝了,你已经是一个全新的物种了,也是时候认清这一现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