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觉地上跪着的人儿,有些眼熟,却一时没有想起来是谁。
“无论你从前是否从我的院子出去,我且要问问今日你为何要横冲直撞,没命的样子?”
少筠并没想起地上的人是谁,不想被人当了筏子,只是问话。
地上的丫鬟瑟瑟的抖着,原就是特意见了大小姐才从竹丛里冲过来的。本也没想这么冲动,谁知那房婆子竟然追了过来。
她今天一定得抓住大小姐这根稻草,保得自己的小命,才能继续活着。
“大小姐问你话,你怎么又支吾上了?别想蒙了小姐少爷们去,捡重要的说!”打罚人的话,小姐自是不便说。茗雪作为院子里的一等大丫鬟,在主子面前也是说得这些话的。
并且,眼尖的茗雪还瞧见了躲在不远处的房嬷嬷,就是犯事丫鬟口中打她之人。
看见这个房嬷嬷,茗雪心下便觉不妙。这人是三房三奶奶的奶嬷嬷,心思歹毒不说,整日里借着三奶奶的名头,也没少做那下作的事。
这一个没命的跑,一个下了狠手的打。这事情怕是不小。筠姐儿真不能沾了上去。
“大小姐,奴婢是六月啊。您小的时候给您做过棉兔子,还有陪您除夕夜罚跪的小六月啊!”犯事的丫头第一次抬头,桃花般的水眸,沁满了泪水。
满脸的污渍和着伤痕,也难掩着六月的俏丽模样。她翘首望着大小姐,寄希望于她能念几分旧,搭她一把。
少桓与少樱均没有作声,看出这奴婢今儿就是来找长姐搭救的。
“六月,我只问你,做了何事,要被打还出逃到我眼下?”
少筠忆起了五岁那年的事情,依稀记得有个小丫鬟陪着她。可记忆中的脸,始终难以与眼前艳丽的人儿重合上。
六月没有在少筠眼中看到过多的情意,有的是淡漠的探究。
没待开口,房嬷嬷终于从远处赶了过来。
“少主们安好。六月是三奶奶房里的丫鬟,犯了些事,捱不住打罚,竟跑出来惹了哥儿姐儿们的眼,实是老奴的不是了。奴婢这就领她回去。”房嬷嬷精瘦的脸上浮着浅笑,恭敬的低着头。
“嗯,既是三婶的人,如此你赶快领回去吧!好好调教着,别再冲撞了其他人。少筠知道三婶也是治下甚严的。”
少筠昂首,似无意的抖了着裙摆,实在也是不想参合到三叔家里的事。
“奴婢这就领命了!少主儿们也请移步吧!”房嬷嬷又俯首作了揖,旋即恶狠狠的瞪着那六月,似是恨到了骨子里。
六月俯在地上完全没有想到,大小姐已经转身,如此冷漠的留给她一个背影。
她绝望的呼喊着:“大小姐,救救奴婢吧。奴婢…奴婢腹中怀了小少爷的孩子了!救我…”
“贱蹄子,闭嘴!你混说什么?看我不打烂你的嘴!”房嬷嬷发了狠,一巴掌接一巴掌的打下去,完全没有顾虑身后众人惊怪的眼神。
晴天霹雷一样的事情,被这样倒了出来。图海家规严谨,家中未满十六岁的男子,均不许安排通房丫鬟,哪怕是教习丫鬟也不行。
“茗雪,她说什么?”少筠的脚步像定住了一样,木然的问道。
六月口中的小少爷可是三叔的嫡子啊,也是图家一支唯一的嫡孙子。
他今年才堪堪十三岁,怎么能做出这么伤身又伤家风的事情?小小年纪,偷尝女色,祖父要是知道,可是要气坏了的。
少樱也是红了耳朵,仿佛冻住了一样。这是个大事,不仅是关系着三房,更是辱没家风的重要事情。
他毁了他自己不要紧,可不要连累我们一众姐妹的未来,少樱如是想到。
“长姐,我们走吧,她什么也没说。”
茗雪没敢搭话,说话的是少桓。
他平静的眼底,看不到一丝波澜。话音仍旧低低的,没有起伏。
“小姐,救救奴婢,救救奴婢…”
凄绝的叫声混着打骂声,被拖离了。
人间三月芳菲始,六月已无桃花开。是的,六月不是赏桃花的日子。那是,结果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