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亮了起来。

陆绯云做了个梦。梦里，她是烟月寒纱，但又不是她手底下那个烟月寒纱。游戏里那个烟月寒纱龙战骑士四大最终BOSS冰火雷毒四条龙一人拉百人打稳稳当当恣意风流，联盟战侧翼切入神挡杀神鬼挡杀鬼连输出带收割绝不拖泥带水——梦里的她什么都不是。拖着沉重的身躯无法腾空，火龙一喷火连伤害范围都跑不开，只能在地上打滚灭火。

毕竟，陆绯云又不真是烟月寒纱。烟月寒纱会的技能，她全不会。

火龙毕竟是四大BOSS之一，也是个响当当的百人副本。陆绯云跑了一阵，才发现，对抗火龙的只有她自己，另外九十九人都不见了。

火龙又是一柱火焰喷来。陆绯云有些认命地闭上了眼睛，准备接受火焰的煎熬。

意料中的灼烧并没有到来，反而眉心一凉，原本的疼痛感都消失了，全身说不清的舒服。陆绯云睁开眼，火龙已经不在面前了，打斗声从不远处传来。陆绯云转头，一个身穿红黑色劲装的天命刀客挥舞着一把银灰色长刀，不断朝着火龙攻击。火龙不断起飞、落地、喷着火焰甩来甩去，都没能伤到他分毫。

“莫……莫道雨骤……”

陆绯云的声音在发颤，那是周飞的角色莫道雨骤。

莫道雨骤灵活地躲开火龙的不断攻击，同时也在攻击着火龙，很快，火龙的血条就见了底，“轰”的一声落了下来，掀起一大片尘土。

陆绯云还在愣神，对方已经走了过来，笑颜如旧，轻轻开口，“绯云？”

莫道雨骤虽然是周飞的游戏角色，但此时不论是脸，还是声音，都是周飞的。

“周飞……”

陆绯云心中百感交集，揉了揉眼睛却发现没有泪水。陆绯云上前一步，想摸一下对方的脸，却被莫道雨骤捏住手腕，一把拽进怀里。

“想我吗？”对方揉了揉她的头发。

“想……”陆绯云哭得很大声，但用手抹上去还是擦不到泪。两个人就这么相拥在原地，似乎万籁俱寂，全世界只剩下陆绯云的哭声。

过了十几秒，还是几分钟，还是一个世纪，陆绯云也不清楚，只觉得莫道雨骤的呼吸好像乱了节奏，揉她头发的手也僵住了。陆绯云推开对方，转过身去，却见面前站着雪思谣——是穿着那天来SRG的衣服的雪思谣。陆绯云喜欢了雪思谣六年，不论是爱豆时期表情管理极度严格的她，还是演员时期张弛有度或乱用颜艺的她，几乎雪思谣所有可能有的样子陆绯云都见过，就是没见过现在这种表情。

眼睛里透露出悲伤和失望，嘴角却是上扬的，咧了一个貌似甜美的笑容。整个表情让陆绯云一阵恶寒，诡异得像是个被遗弃的人偶娃娃。

“绯云？醒醒，快醒过来！”

陆绯云只觉得床边坐了个人，脑袋上还有什么东西，但她睁不开眼，只能用手摸了过去。看到陆绯云伸手试图摸额头，对方也知道她醒了。

“绯云，是我，柳风晓。”

陆绯云感觉自己头昏脑暗，两个手指放在上眼皮和下眼皮上，用力扒开一只眼，总算是看见了光。“风哥……？”

陆绯云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原本软软的声音怎么突然如此沙哑？

柳风晓掰开陆绯云扒眼皮的手，给她塞回被窝里。“绯云，听我说。绵绵让我来叫你起床，但我砸了五分钟的门没敲开。我征得了绵绵的同意，用备用钥匙开的门。”

陆绯云的大脑还是一片混沌，“我是不是睡过了晨跑时间？”

“现在是上午九点半，他们的训练都近半了。我帮你请了假，你在发烧，额头特别烫。”

陆绯云又从被窝里伸出刚才被塞回去的手，摸了摸额头，是一块凉毛巾；又摸了摸眼周和枕头，发现全都湿了。“风哥，”陆绯云哑着嗓子，“我的眼睁不开，是不是哭肿了？”

“肿的老高，做噩梦了？”

“我梦见周飞了。”陆绯云实话实说，“我梦见他回来找我了……”话音未落，红肿的眼缝又落了一串泪下来，滴在枕头上。

柳风晓抽了张纸，轻轻蘸着她的眼缝和眼眶，“我昨天是不是就该让他进来找你？是我不好，我是觉得你可能不想见他，才没让他进来。”

陆绯云抿了一下有些干裂的嘴唇，“没让他进来才好，我人前要面子，不给他骂到狗血淋头我不姓陆的那种。我也不是放不下，就是单纯的难过……呜……”

柳风晓顺了顺她额前的散发，取下毛巾，“我扶你起来喝点水吧，你嘴唇都干裂了。”

陆绯云咽了口口水，从嗓子里挤出一声“嗯”，吃力地从床上爬起来。幸好柳风晓扶着，不至于一头栽到不知哪个方向去。

柳风晓拿过水杯，陆绯云由于眼睛睁不开只能盲接，柳风晓就直接塞到她手里。“抱好了，今天阴天，撒被子上的话可是晒不干的。”

陆绯云小口小口往下咽。水微微温热，但对于陆绯云来说，入口却是清凉的。半杯水咽下，陆绯云感觉喉咙舒服多了，就把杯子递给柳风晓。

“早上食堂煲了皮蛋瘦肉粥，给你留了一些，我去温一下，一会你吃点再睡会儿。你柯姐姐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让你麻溜养好再滚去训练。”

“还真是柯姐姐的语气。”

“躺会儿吧，我马上回来。”

陆绯云躺下，把被子扯到脸上，咬住被子又开始流泪。但这次对象换了个人。

风哥怎么这么温柔！这么体贴！白白净净还长得帅！我为什么要瞎了眼答应周飞！刚才还在为了他哭！会在生病的时候体贴照顾的风哥他不香吗？！

柳风晓是在五分钟后回来的。这五分钟里，陆绯云各种抹眼泪结果越抹越多，不小心把眼睛搓开了结果就能睁开眼了（……），虽然看东西依旧模糊，不过那是因为她六百度的近视没戴眼镜（……）。

闻到香味儿，陆绯云从床上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