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有智走在静谧无声的寺院里，夏长生发现整个宝华寺中，上到佛塔阁楼的装饰，下到花草树木，一切都显得极为井井有条相得益彰，没有半点凌乱和污秽，简直堪称管理学中的典范，看得人那叫一个赏心悦目，简直比得上后世的人造园林了。

不得不说，有智这几个似僧像匪的家伙在这宝华寺里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他们一个管杂事、一个管饭、一个管库、一个巡夜，几乎把寺院要想正常运转的方方面面都给概括了，只要不在专心吃斋念经的长老住持面前张扬，他们几乎是整个宝华寺过得最滋润的几个僧人了。

有智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摇晃着身躯自夸道：“你别瞧宝华寺如今这般风光，可在十年前，这里还是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寒酸小寺，幸好我哥儿几个走投无路来这宝华寺落发为僧，经过我几人多年的苦心经营，才有了这般辉煌。”

夏长生有些好奇，于是问道：“大师们到底是有何奇妙手段？竟然能让一座小寺发展到如今的规模。”

“嗨，还不得多亏了我们当年劫...咳咳，入寺时带的盘缠。”

中毒的有智像是坚持不住了，路上一直扶着墙壁，却强撑着讲述自己的光辉事迹：

“我们四人用带来的钱把佛寺上下好好修缮了一番，又添置了几尊佛像，然后花钱请了附近的一个县令来参拜，最巧的是那年恰逢长江上发大水，许多人都来求神拜佛，咱们宝华寺的名声一下就传扬出去了。”

“嘿，要不说世人都是以貌取人的呢？原来他们对待佛祖也和对待人一样，只要你舍得下血本，把佛像都镀上一层金，让人一看就晃眼睛，那些个愚夫蠢妇本就像是着了魔一般，三天两头都要来瞻仰那些外表镀金，其实内里乃是泥巴和桔梗的大佛。”

夏长生这下总算明白了这几个每天喝酒吃肉，完全不讲清规戒律的和尚还能在宝华寺混得风生水起的原因了，他们用商人的手段将佛寺经营成了捞钱的机器，即使是寺内的方丈长老再怎么讨厌他们，却也无论如何也少不了他们。

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也离不了谁。

“大师手段高明，令小子五体投地。”

夏长生恰合时宜地拍起了马屁，不过这回他倒是真有几分佩服了。

“此小道尔。”

被夸得心花怒放的有智带着夏长生穿过几个庭院，最后在一座极高的红墙前站定，身边正走来一队巡夜的武僧，他们见了有智，都齐齐颔首道：

“有智师叔好。”

“此处没有异常，你们过些时间再巡过来吧。”

这些巡夜的武僧乃是有草的手下，有草已经提前知会知会过，有智只轻轻点了点头，叮嘱了一句，武僧们便消失在夜色中。

“这经院的看守已经被方丈亲自遣走了，除了巡夜的武僧，没人看门，一会儿你去送饭的时候机灵点，别吵到那灵鹫寺的僧人。”

推开一道朱红色的大门，一连串连续不断的急促声音随风传来，仔细一听，竟然是有人在深夜里念经。

“嗨哟，这大孚灵鹫寺来的和尚就是不一样，都那么晚了还在念经，怪不得别人佛法高深呢。”

有智将经院的大门关上，想要在前面领路，却一个趔趄扑倒在地上，喃喃道：

“刚才那酒劲也太大了，我不行了，小子，你自己去吧，佛爷我先睡一觉。”

说完，便传来一阵低低的鼾声。

悲酥清风是五种毒药中毒性最轻的一种，修为越高，毒发越快，有智能坚持走到这里，说明他修为低劣。

这毒虽然无解，却也不用解，中毒后静坐一整天，毒性自然消退，往往只用来短时间内制敌。

“拼了。”

夏长生暗自摸了摸揣在后腰处的钛钢匕首，循着抑扬顿挫的念经声去了。

这座经院占地颇大，有许多楼阁，但是此时大部分楼阁都黑漆漆的，只有远处一座木楼的第三层中有些跳动的烛火和人影，念经声就从那里传来。

靠得愈近，夏长生才听出这念经声中有不同步的迹象，原来是有两个人在一齐念经。

而这所念的经文也十分怪异，语调忽高忽低，一会儿轻柔，一会儿怒喝，只听几句就让人觉得头昏脑涨，烦躁异常，有种想要发狂撕烂浑身衣服的冲动。

一想到潘姊儿正在受此磨难，夏长生不由地加快了脚步，很快到了那座木楼的楼下，像个要行刺的刺客般蹑手蹑脚踏上楼梯。

而三楼上念经的妖僧们似乎也念到了关键位置，声音愈发急促，竟然全然没有发觉一个生人来到了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