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琼姝一怔,随后撩袍坐到莫秋昊旁边,静静看着他揭开酒盖,一股熟悉的酒香气飘了出来。
莫秋昊倒了一碗给云琼姝,见她盯着坛子却久久而不接,于是放下碗开口道,“你...有心事?”
云琼姝笑着摇摇头,“我弟弟也会酿桂花酒。”
莫秋昊一听,又将碗推到她面前,“那快尝尝,味道一不一样。”
云琼姝端起来一口干了下去,没有云琼昊酿的浓烈,倒是多了些桂花的清香。
“好喝吗?”
“嗯,很香。”
莫秋昊一听,也给自己倒了一碗,仰头干了,“淡了一点,是我手艺不精。”
“已经很好了。”云琼姝很给面子的一连喝了好几碗,用袖子擦了擦嘴边的酒渍,“你经常酿酒吗?”
莫秋昊靠在树上,抬头望向那轮圆月,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云琼姝道,“是啊,我的阿姐最爱喝我酿的酒了...”
他...竟然也有个姐姐?
云琼姝顿时朝那人看去,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她紧紧盯着莫秋昊,仿佛是想从这张脸上找出破绽,哪怕丁点。
可,无济于是。
云琼姝的眼睛微微发酸,她不得不闭了闭眼,再睁开望向别处。
“你的阿姐…是一个怎样的人?”
“在我心里,她是个英雄。”
英雄。
她在云琼昊心里,又何尝不是位“英雄”。
记得小时候云琼昊非常不愿意去武堂,因为早产,所以他有些体弱多病,看起来总是比同龄孩子瘦一点。
但奈于云老将军的严威,不能不去。
一次午后,云琼姝照旧在骑射场练习瞄靶,却被来看她的叶锦瑟告知,刚刚路过休息院时,瞧见云琼昊被欺负了。
云琼姝二话没说,放下长弓,撸起袖子就冲了过去,给那些男生一顿胖揍。
但那时还小,才六七岁而已,脸上,身上还是挨了他们几拳。叶锦赶紧去拿了去於和擦伤的药来,先给云琼昊涂上,又给云琼姝涂。
“阿姐…以后阿昊一定好好练功,不偷懒了!”
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把头低的低低的,眼睛里还闪着泪花。
对于这个弟弟,云琼姝还是很宠着的,“别勉强自己,一切有我呢。”
“不勉强!每次都是阿姐保护阿昊,阿姐为阿昊受伤…阿昊也好想保护阿姐,不被人欺负!”
一句话,仿佛也是一个誓言就在这六岁的孩子心里生根发芽。
但十几年匆匆而过,依旧是在云琼昊需要帮助时,她像大英雄般第一个冲上来,替他遮风挡雨。
值得庆幸的是,至少因常年锻炼,云琼昊的身子也不那么弱了。
云琼姝突然嗤笑一声,又给自己倒了一碗,几口喝净。
可这一次,她却没能护住云琼昊,就连他现在到底在哪,过的好不好,穿的暖不暖都不知道。
为什么找不到自己的弟弟?
云琼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这么无用。
“那你的阿姐很棒啊…其实我也有个弟弟呢,小了我一年多一点,小时候身子弱,经常感风寒,一病就是半个月不见好...”
云琼姝一碗接着一碗的喝,好像有酒撞胆似的,竟打开了话匣子。
“你知道吗?他从小啊,就不爱习武,经常被人欺负,被人拿小石头砸,被扔进墨缸里,被泼上一身水…我看见那一幕幕的时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保护好弟弟,哪怕伤的是我...”
“那时我还没跟着爹学武,只能扑过去,护着弟弟,让石子都砸在我身上...所以啊,从那时起,我就决定要和爹爹学得一身本事,开始拼了命的练功,废寝忘食,爹看我也是个学武的料,就把我跟弟弟一起送去了武堂...我一次又一次的终于将那些人打怕了,就不来了。”
“他是个懂事的孩子,是我害了他...”
一旁的莫秋昊不知怎的,听着听着竟流出两行清泪。
似是听见了他的啜泣,云琼姝回头苦笑一声,“你哭什么?我连弟弟都找不到了...我真是个废物......”
她手中的碗滑落到草地上,头沉沉靠在莫秋昊结实的肩膀上,两颊红红的,看样子,是醉了过去。
“王京兄?”莫秋昊试探性地问了句,回应他的,只是甜甜的酒香与鼾声。
他将人抱了起来,一边往回走,一边嘴里念念有词。
“我那个阿姐啊,什么都撑强,酒量明明是三杯倒,却非说自己千杯不醉;明明身上的担子都够重了,却还是自己一个人抗;受了伤也不说出来,偏等我们发现她撑不住了,才肯好好躺在床上,休息几天...”
“有时候我真担心呐,没了阿姐我该“怎么办...”
莫秋昊抱着云琼姝回到自己的营帐。
“主子,这...这是...”
“嘘,别声张。”莫秋昊冲翌晨摇头,又看了一眼怀中的人,道,“去十二队说一声,王京与本先锋颇投缘,从明天起就提到我这伺候了。”
“是。”
“哎对了,明天你再找人搭一张榻。”
“您要...做什么?”
莫秋昊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废话,难不成让阿姐还跟那些男的睡一个营帐?”
“对哦!属下这就去办。”
翌晨走了,莫秋昊刚想把云琼姝抱进去,就听到背后传来一声轻咳。
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皇上。”莫秋昊转身,朝来者微微颔首。
钟言盛伸手将云琼姝接过来像抱小猫一样抱在怀里,一股浓浓的酒气扑鼻而来,他不禁皱眉道,“怎么喝了这么多?”
“阿姐和我说到了小时候的事,一时贪杯,就...”
要不是桂花酒的度数不高,怕是云琼姝早就醉过去了。
钟言盛点头,“朕知道了,一会命人给她做些醒酒汤送去。”
“好。”莫秋昊目送他们远去,回身进了营帐。
似是嗅到了一丝自己熟悉的龙涎香的气味,云琼姝不由得搂紧了钟言盛的脖子,梦呓道,“言盛...”
他一怔,低头看去,那眼底的柔情是再也遮不住。
“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