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通明的屋子内,只有阮孟蝶和冯姨娘的声音来回响起,阮梦芸明明就坐在一旁,却像个局外人一般,完全插不进去话。冯姨娘所有的明枪暗箭全被阮孟蝶不痛不痒地接下,这就算了,偏偏她还又轻轻松松毫不在乎地还了回去。
以至于这一聊,阮孟蝶没什么,冯姨娘倒是给聊的心不平气不顺。
终于,冯姨娘知道这聊着也只会给自己找气受了,便暗中给海棠使了个眼色。海棠明白,趁着阮孟蝶话音落下,冯姨娘又不接话时,福身道:“姨娘,天色已晚,你该休息了。”
冯姨娘像是才反应过来时间不早的样子,笑着道:“与孟蝶聊的入迷了,倒是没注意到时辰。”
阮孟蝶明白这主仆两人是一唱一和,也不拆穿,顺着话往下说:“也怪孟蝶,许久没与姨娘好好聊聊了,这一聊倒是忘了姨娘还有身孕在身,可不能睡太晚。”
说着,她起身,一旁的阮梦芸早都看困了,她这一起身,阮梦芸混沌的头脑顿时一个激灵。阮梦芸瞬间清醒过来,也站了起来。
阮孟蝶余光看见这一幕,抿唇一笑,又很快收起来,继续说:“那孟蝶就不打扰姨娘休息了,下次再找姨娘畅谈。”
冯姨娘点点头,随后作势要起身送她们。阮孟蝶心情尚可,便配合了她一下,道:“姨娘还是别送了,腹中胎儿要紧,还是早些睡下吧。”
冯姨娘本就没有送的心思,闻言便又坐好,说:“孟蝶真是心细。你们也快些回去洗漱一番,早些睡下吧。”
“劳姨娘费心。”阮孟蝶微笑,转身离开。阮梦芸也要离开,却被冯姨娘叫住,“芸儿,你等等。”
阮梦芸自以为逃过一劫,却没想到仍是要解释,她迟疑着转身,看着冯姨娘。
冯姨娘也看着她,说:“明早来我这里,我有事问你。”阮梦芸自然是知道冯姨娘说的是什么事情,咬了咬唇,应道:“是。”
冯姨娘见她应下,挥了挥手,道:“天色不早了,回去吧。”
阮梦芸点头,应了一声,又行了礼,才是转身离开。一路无声着回到屋内,阮梦芸打发了彩云去吩咐奴婢准备热水后,又让她在门外候着。而她自己则关上门,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借着灯光,阮梦芸慢慢将袖子卷起来。
洁白的小臂上,有一点鲜红的守宫砂映在其上。阮梦芸定定看着那点守宫砂,脑中不禁回想起今天白天里的事情,这一回想,她的神色也变得有些许扭曲。
今早回来后,因着她的身子一路上便极是不舒服,到了院子里就匆匆让彩云去吩咐人给她烧水沐浴去了。
这期间,她一直心绪不宁。
直到避开了彩云,脱下衣服时,她才突然想起来,她这番作为,要是让冯姨娘知道了,冯姨娘定是要心生怀疑的。
果不其然,冯姨娘没过多久就派了丫鬟前来。
她还没想好对策,再加上身体不适,便拒绝了。她本是想利用这些时间准备的,可前一晚就未曾休息好,今早又经历了那样一番不知收敛的情事。她的身子实在撑不住,沐浴后便又睡了过去。
这一睡,便是直接误了吃午饭的时辰。正好,她缺的一样材料刚刚买回来,藏在袖子里,一直都没去调和。
这一误,她便直接让彩云传了话去。整个下午,她都在调制可以画出这个守宫砂以假乱真的材料,以及想该如何和冯姨娘解释。
冯姨娘是个人精,她又是她的亲生女儿,但凡有一点不正常,露出一点马脚,都会被看出来。她想着,心慌的很,这种心慌,在晚饭后接收到海棠传的消息后达到了顶峰。
海棠是冯姨娘最为亲近的丫鬟,冯姨娘悉心调教了近十年的海棠,最是忠心可靠了。冯姨娘既是让海棠来传话,足以表明冯姨娘是有多认真。
心事重重的吃完了饭,她又赶紧回了房间,避开彩云,拿出那些瓶瓶罐罐来给那‘守宫砂’又上了一层色,加固了一下后才是前往冯姨娘那里。
却没成想,就是这一耽误,居然直接和阮孟蝶撞上了。
不过,唯一算得上好的事情就是,阮孟蝶这一耽误,给她争取了时间,让她能再仔细想想她拿来应对冯姨娘的话。毕竟,这些事情,一定要万无一失。
“小姐,沐浴的水已经准备好了。”
彩云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打断了阮梦芸的沉思。“知道了,抬进来放好吧。”
阮梦芸应声,随后起身。随着她起身的动作,衣袖滑下,遮挡住那颗鲜艳的‘守宫砂’。
屏风外,彩云正候着,而屏风里,水声不断响起。
阮梦芸缓缓将水往手臂上淋去,水都滑落回水桶里,只有少许留在手臂上。那‘守宫砂’没什么变化,阮梦芸没动,依旧等着。
慢慢的,‘守宫砂’开始融化,红色的水和手臂上干净的水珠融合,变成大的一滴水珠,一起落入水桶里。
而原本‘守宫砂’在的地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与周围的皮肤一样,光滑无物。
阮梦芸看着红色的水珠渐渐消弭在干净的水里,沉下身子。
这‘守宫砂’遇水消融的时间,和之前看的差不多,而若是不碰水,能维持一个半时辰。阮梦芸闭上眼睛,一个半时辰……足够了。
阮梦芸正为第二天见冯姨娘做最后的准备,而阮孟蝶刚回到院子,就被一道鸟叫声吸引。
那鸟叫声清脆悠扬,还极有节奏感,阮孟蝶慢慢听着,瞬间想到,这是她和秦风行约定过的暗号。
看了看身旁好奇的张么么,阮孟蝶说:“么么,你先回去我屋子,帮我把桌上那本书拿过来。”
说罢,阮孟蝶又想到什么,补了一句:“只拿书就好。”
张么么不明所以,时间已经不早了,小姐还要在院子里再看看书吗?小姐以前不都是上午和午后看的吗?而且,还只拿书?
院子里的石凳那么凉,小姐一向都是不在没有太阳的时候坐的,那……小姐这是要站着看?
虽是疑惑,但张么么还是应下,“是,小姐。”
说完,她便去屋子拿书去了。阮孟蝶看着她的身影渐渐远去,确认她听不见这边的声音,也不会回头后,才是福了福身,道:“世子殿下?”
随着她话音落下,院内枝繁叶茂的树的树枝动了动。随后,一道黑色的身影从树枝中落了下来。
阮孟蝶还没看清,那道身影便到了她身前几米处,而后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