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起身溜达，裘云裴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看到叶青言老爷子还在门前嗮太阳，从自己出来时，他就坐在那里，一直没挪窝，老人家啊，目之所及皆是回忆，心之所想皆是过往，眼之所看皆是遗憾，还想起自己初见他是，还是一个精神抖擞的硬骨头，最近，他好像老了不少。

一代新人换旧人，这个天下，还得靠自己这些年轻人，秦岭招呼过来正在和黑豹玩闹的叶果，要一同进山转转，从来这里就一直没见过这里的人用火器，火药肯定还没研制出来呢，既然时不我待，先弄几个麻雷子让雷州人尝尝鲜。他在山里见过火山岩，找点儿硝石和硫磺应该不难。

最近叶果和秦岭几乎是形影不离，姑娘还是那样，在山里爱玩儿爱闹，像个野丫头，不过在秦岭身边，就变得非常温纯，每一个女孩儿都有温柔的一面，而这温柔的一面，只属于一个人。

这就让刘大牛不开心了，伤愈的他见到秦岭和叶果又要出门了，牵着自家的狗出来挡路，秦一一胆子大了不少，先上前，道：“那个青年人，不要挡我家主人去路！”

刘大牛看着叶果眼都红了，道：“这路又不是你们家的，你们能走，我就能站着！”

秦岭至今不知道怎么和刘大牛相处，但是他知道，刘大牛这样，只会让叶果越来越讨厌他，难不成就此变成了对头？秦岭从来不敢高估人和人的关系，对这少年人他真没什么办法。

裘云裴从怀里取出两把飞刀，甩手就射死了狗，用没有一丝生气的口吻说道：“若是你再拦着，连你也杀！”

刘大牛已经听说了，这是个从雷州国逃回来的狠人，她也确实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一瞪眼便是满身戾气，刘大牛连张县令的几个兵也干不过，根本没法抵挡这种冲击，木讷地让开了路。

秋高气爽，四人一豹进了山，开始秦岭担心秦一一这个瘦弱的姑娘和裘云裴这个大病初愈的女子受不受得了这般舟车劳顿，走了一阵，看她们的精神都贼好，不由感叹，被江湖打磨出来的体质，不是一般的抗造，一个比一个命硬。

叶果问：“小秦，咱们进山干嘛呀？”

秦岭对她没有任何隐瞒，道：“找一找抵抗雷州国大军的方法，山雨欲来风满楼，咱们得早做打算。”

裘云裴酝酿了许久，道：“无论怎么做打算，都挡不住雷州人，他们个个骁勇善战，裘家军被灭了，越州没有一支军队能挡住雷州人铁骑的。”

说这话的时候，裘云裴脸上有一种自若的光芒，这个能从敌营中逃回来的女子，是个实打实的强者。看到秦岭在看自己，她朝着秦岭嫣然一笑，就像夕阳打在冰山上，煞是好看，这个笑容只持续了一瞬，她又成了那座冰山，冒着寒气。

秦岭没有再说什么，带着这几个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真正留在自己身边的心腹之人寻找火山岩，一路找到了大量的硫磺和硝石，都是上品，看着这些东西，秦岭有些犹豫了，如果自己造出了火药，造成蝴蝶效应，一定会开启热武器时代，多年后开启了世界大战，会不会又把地球打得千疮百孔？从这个方向研究下去，整不好又会迎来一个核武器时代。

为了天下苍生，为了这颗还没有承受人类太多破坏的星球，秦岭犹豫了。他可不可以成为第一个制造火药这种杀人利器的人？

这个社会的社会生产力过于底下，想短时间富裕起来，秦岭有办法，用一点小小的工具技巧，再用一些制度，并不难，凭借自己的智慧，拿下这一片土地的管理权也不难，可是除了这个方法，还有阻挡雷州人进攻的手段吗？

秦岭看着这制造火药的材料，忽然特别讨厌自己，怎么变得患得患失的，他说：“先知而后匿，就能立于不败之地，云裴，雷州人的军队，组织可否严密？百姓生活可富足？他们是农耕，还是游牧？”

裘云裴摇了摇头，道：“他们的骑兵步兵水军都骁勇善战，普通士兵对战可以一当十，其余的，就不大清楚了。”

秦岭点了点头，雷州国是个狠茬子啊。

四人一豹在山里晃荡了一整天，傍晚时分才回到了村子，马背上装着满满的硫磺和硝石，没有人知道秦岭要干嘛，硫磺和硝石这些东西能干嘛？

——

深夜，月明星稀，榔榆县东边河岸上，有一个干瘦的老人，不论晴雨，必守在船头，只为了挣几文渡船钱。

城墙边，有一个乞丐，手里拎着富人扔掉的半壶酒，沉睡不醒，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醒来。

城内，有一个少年，捧着一本残破不堪的《治国论》，眉头紧锁，然后拿起纸笔，帮员外爷写起了信，也许明天院外爷能给钱了吧？素不知就在他的隔壁，男人把孩子卖了，换了点儿口粮，婆娘在梁上已经悬了好久。

普普通通的人都在反抗并坦然接受着这些人为的苦难，他们却不知道，有一个人为了改变他们的生活，彻夜不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