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海边峭壁往北去,偏西有一条进入丛林的天然小路,深入丛林二十公里,秦岭闻到了一股洪荒的味道。
这是一片典型的丘陵地带,小山大山连绵不绝。丛林很美,树木草地千姿百态,光怪陆离。秦岭心头升起一股很奇妙的感觉,他把右手端在眼前,瞪着眼看了半天,抬头一脸无奈,手表指南针全部失灵,就算有异样的磁场干扰没有信号,空中总该传来飞机的声音,资源如此丰富的地区,不该闻不到一点现代文明的气息。
这到底是哪儿?地球上还存在无人问津的土地?
他弯腰揉了揉小腿,继续往前走,灵敏的听觉和嗅觉让他避开了所有的野兽,只放一些不知名的食物链底端的食草动物在他面前晃悠。
飞行员的视力让他避开了所有的泥沼,杀人植物也在他用喷火枪的试探中无所遁形,他低头看着青苔,戴上遮阳眼镜,抬头将双手放在脸的两侧,透着树冠之间的缝隙看着太阳,本想辨明方向,可是刚看了太阳一眼,就大叫了一声:“卧槽!”
肉眼直视,太阳比之前看到的大了两倍有余,这且不说,他亲眼看到,太阳的旁边竟然有一颗卫星。
太阳系,太阳什么时候有了卫星了?天外来客,太阳系也即将迎来巨变不成?秦岭四处寻找,迅速上了高处,眯着眼看着天空,万里层云之外,日间发白的月亮也比之前最大的时候大了三倍不止。
“事出无常必有妖啊!”秦岭嘟囔了一句,便不再想这个事儿了,自己再有本事,也不能拿着六零火将太阳的卫星轰碎了,更没办法阻止月亮和地球来一次亲密接触。话说回来,月亮阻挡了无数次陨石对地球的撞击,人家撞一下地球怎么了?虽然一切都变得陌生,却并没有超出他的理解范围,十一维空间都有理论依据了,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这事儿还要从昨夜说起。
八百里秦川南段山底的空研基地让他帮忙试飞一架理论速度可达72马赫的第13代歼击机,结果遇到了一个在两万五千米高空诡异悬浮的圆盘状飞行器,国家空间站调取卫星信号,发现这架不明飞行最先出现在柯伊伯带,分三次跳跃来到了地球的大气层。
经过研究,这是一艘地球还停留在认知阶段的曲速引擎飞船,可进行空间跳跃,邪乎得紧。
秦岭通过人工智能向这玩意儿用59种语言进行喊话,没想到人家不但不搭理,还率先发起了攻击,干了一架没干过,晕晕乎乎地坠机了,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连人带飞机在海边悬崖上栽着。
这样的空难都死不了,甚至没缺胳膊断腿,也算是孤儿天照顾,对此,秦岭只能感恩老天爷的不杀之恩。
高山深谷,杳无人烟,林子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可怕,没有满是蚂蟥的水潭,没有成片的毒蜂,也没有成群结队被咬必死的毒蛇蜘蛛,丛林环境和神农架差不了多少,于是秦岭的心态也变成了游山玩水。
他上了一个山顶,顺着望去,山势连绵起伏,仿佛没有尽头一般,但是层次分明。
山下森林郁郁葱葱,有千姿百态的瀑布,几天来,他走了将近一百公里,吃野兔,野果,有时候心情好了,还会打一只完全没有见过的野猪吃。
一切都很好,让他难受的是,这里的一切树木,食物链的大部分生物,他都叫不出名字,他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就算世界上所有的生物学家联合起来,也弄不明白这里的生物是什么。
秦岭有些好奇,UFO来犯,超速对攻,会不会把自己带到了时光隧道,来了地球许多生物还没有灭绝的时代?可是72马赫,距离光速差得不是一星半点,没道理啊。
倏然,他的身体一震,目光定格在了北边,遥远的山谷之中,空中飘着一层淡淡的氤氲,在万里碧空下显得异常明显,那里定有人烟。
只要有人类文明,一切都好说。
为了节省路程,秦岭决定走水路,沿途他发现,这里的水源都是海水,高出海平面上百米的陆地,用毛细作用将水吸上,再回流内陆,那片村落,一定就是靠着回流海水在生存。
他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自言自语道:“难得,这个时代还能看到这样与世无争的村落。”
循环往复,一个文明发展到了极致,人们总会回归自然,等所有人再回到通讯靠吼,交通靠走的时候,磨蹭上千百年,后人也许就像今人好奇金字塔是怎么建成的一般,好奇华夏是如何在西南山地建起的高速网络了。
一边嘟囔,一边砍树造船,曾经他在海军陆战队参训的时候,和几个老兵被困孤岛,学习过制作船只,船结不结实,全看龙骨稳不稳,所以做船这活对他来说并不陌生,就是一个人行动有点儿费劲,自得其乐是因为他知道磨刀不误砍柴工的道理,有交通工具至少能节省十五天。
用了整整两天的时间,他做了一个结实的木船,选择了一个水势相对较缓的地方下水,坐船可比走路舒服多了,让他莫名地想起了鲁滨逊漂游记,他自言自语道:“老子就和个野人一样。”
在水上飘了一天,天上的云越来越厚,他选择上岸,将船扣下,找了一个树洞,先在里面点了一堆烟,一是提高洞内的温度,二是将喜欢阴暗潮湿的虫子熏出来,这一熏可不要紧,出来的东西着实将秦岭惊了一跳,他看到了至少十公分长的蚂蚁,拳头大小的屎壳郎。
娘的,怎么尽是这么大的玩意儿?
秦岭才进树洞,外面雷声炸起,下起了磅礴的大雨。
百无聊赖,秦岭拔出格斗军刀,在树洞上刺了一下,伸出手指在创口上抠了一下,二指搓着纤维,回想着自己这几天的所见,总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不合逻辑,可是仔细追寻,一切又都非常和谐。
秦岭是一个对一切都麻木了的人,没有喜怒哀乐,曾经的任务都完成的彻底,仇家没活着的,和世界没过多的恩怨,只有喝酒的时候,酒精能让他享受那种众人皆醒我独醉的感觉,若不是需要将那架造价昂贵的飞机的位置告诉部队,他在这里搭一个小茅屋度过余生也没什么问题。
十六岁,他已经死了,什么时候埋?就看老天爷什么时候来收他吧。
秦岭恰好姓秦,又恰好生在秦岭,为了省事,爹娘便给他取名为秦岭。父母不知为何双双跳崖,还是个婴儿的他被军犬叼到了部队,茁壮成长到十四岁,成了最年轻的全能兵王,上天敢玩儿火箭,下海敢玩儿潜艇,陆地上开啥都觉得慢。
除了打仗,最爱干的事情,就是诗词、书法还有乐理,因为一些兄弟部队的对手总会酸溜溜地说他一句:“四肢发达头脑简单,除了打仗什么都不会。”为了有点儿文艺气息,只能受一点艺术文化的熏陶。
十六岁才成年就当了少尉排长,在军中前途无量,可惜造物弄人,检查出了强直性脊柱炎,因为是部队的孩子,没有让他转业退伍,保留军籍,安排在了秦岭,当一个森林巡查员,不需要他巡查,就在这个地方安心养病。
生活的变故,让他现在的爱好变成了喝酒,且是唯一的爱好。
清醒的时候,他就和这里的山林一样安静,什么也不说,脸上也无表情。唯一不同的,便是他还能到处走走,等上几年,他的腿彻底不行的时候,就真的和这片山林一样了。
夜正长,路也正长,他在洞口点了一堆火,开始检查衣服有没有破碎,武器性能有没有退化,新型的飞行服特别抗造,走了这么远的路,都还和新的一样,一点磨损都没有,除了精神麻木,身体一切都很好,看了一会儿雨,他吃了一些嗮好的肉干,生吃了一颗土豆,盘腿坐在那里,仰头看着外面的雨,掸了掸地面的灰,用手臂当枕头侧躺下,听着外面野兽的嚎叫沉沉睡去。
睡了不知道多长时间,他被人推醒了。秦岭抬头看去,树洞里一片漆黑,他拔出手柄太阳能充电器,打开尾部的强光灯,看到了一个姑娘,正一丝不挂地蹲在他的身边,他吓了一跳,起身后侧,问道:“你是谁啊?怎么会在这里?”
姑娘不理会他,而是朝着他靠近,压在了他的身上,一股奇怪的味道传到了他的鼻腔,他活了这么大还没碰过女人,但不代表没见过,就防着敌人用美人计呢,各式各样的都看过,眼前这个姑娘有江南的小巧玲珑,但是该大的地方大,非常诱惑。
秦岭的大脑神经告诉他,应该把这姑娘推开,但是手却完全不受控制地抱了上去,那种奇妙的触感,让他浑身的神经都崩了起来,一动不敢动,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姑娘伸出了舌头,在他的脸上舔舐起来,不多时,姑娘的口鼻忽然就流出了血,眼睛也流出了血。
秦岭大叫了一声起身,左顾右盼,一阵眩晕,一切都不见了,他还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外面的火堆还在燃烧,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了,敢情是一场梦,他叹了一口气,起身自嘲道:“看来老首长让我娶个媳妇儿好好过日子是对的,可是谁愿意嫁给我这个残废呢?”
顺手一抹,摸到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秦岭将其抱起,双手握着举起在自己的鼻梁前,只有手臂长短的一个黑色皮毛的小东西,两只萌蠢的眼睛正看着他,小舌头吐着,可把秦岭乐坏了,这不是黑美洲豹嘛,原来亚洲也有这个东西。
他没有半点犹豫地将这个才断奶的小东西放在了背包里,从它舔舐自己脸颊的第一刻,就注定了不能被抛下,野生猫科动物很奇怪,只要它们沾上了一点儿人的味道,就会被母亲咬死的,他说:“我也挺坏的,不但占了你的窝,还要带你走。反正你娘也不要你了,咱们两个相依为命吧。给你取个名字吧,我叫秦岭,你叫秦琼怎么样?秦琼可是个了不得的大英雄。来,给我凶一个!”
小黑豹还真“嗷呜”了一声,特别讨人喜欢。
没有耽搁,秦岭带着它上了船,继续漂流向北,有了伴儿心情愉快,步履也变得轻盈,嘴里还哼起了一些旋律,磁性的声音如丝竹,在寂静的空气飘荡,林子里似乎也有了点儿热闹的氛围。
其实寂静中来了一点儿别的动静,反而使一切更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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