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量至此,她便未做停留,抬脚跨出破败的门,走出屋内时她私下里想着,韩勨即已清醒了,自己以后可不能再来了,这麻烦沾上身,只怕就再也躲不掉了。
一步才将跨出,还未踏出门,就听得屋内传来一阵响动,她闻声回首望去,却见韩勨从床板上摔了下来,且摔得不轻,只见他在地上挣扎了几次,都没能站起来。
她望着暗夜里,西悬的一弯残月,心想可是屋里太黑,才让他摔着了?
如此想着,她便扬袖飞出颗悬黎,落于桌子上,珠光明亮如盛月,照耀一室黑暗。
她立于门口背光处,仅露出侧颜,韩勨看不真切,但见那人又要离去,他心里一慌便急忙开口唤道:“姐姐莫走!”
一边说着,一边挣扎着自地上爬起。
她乍闻身后传来的这声姐姐,心尖上有一处颤了颤,心想,这人可是摔傻了?
他何曾来的姐姐?这世上唯有一个对他并不十分良善的堂兄,算是他的亲情血脉。
她立在门前,看着院中桃树,半月未曾上心观赏它,哪想到在几重花朵下,却原来已是果实累累。
那树心底红光隐隐,再有几年,这棵桃花树就能够借着此地的风水修成精,可以看护门院,也能为这户人家带来些许福祉。
心下一横,她不打算转身去看韩勨此刻的狼狈模样,毅然决然果断离去。
“姐……姐姐!”
低哑的嗓音,带着来不及掩饰的惊慌与害怕,以及压抑的抽泣声。
她听着,冷不防心底竟是一软,离去的脚步也为这声抽泣声而不自觉停下,她不禁扶额哀叹,这声姐姐叫得,委实太过真情实感,好似自己真是他的亲姐姐一般,竟让她无法再忽视他的惊慌。
她依旧赤足,僵身立于桃树下,草叶柔柔的抚弄着脚踝,更像是在刺闹着她的心。
望向门边单薄的身影,好似风暴中的一株小草般孱弱,又似一只刚出生的小猫般惹人怜惜,虚弱的人正极力扶着破败的门板,十分害怕的模样。
悬黎莹白如月的光透出门边,延伸而出的光线只够落在她白净的脚面上的,却照不到的脸,所以,她并不明白他此刻在怕什么。
“我……我只是想谢谢姐姐这几天为我送饭……别无他意。”
这十几日里,韩勨虽然病得稀里糊涂,却也并非一直都毫无感觉。
他知道有人在细心的照顾着自己,那人会将他抱入怀里小心翼翼的喂着汤药,虽然那药入口十分苦涩,但那人身上却有着十分好闻的花香,这花香味十分熟悉,记忆里,他小时经常能闻到。
正是那清甜的花香减轻了嘴里的苦涩,也缓解了身上的病痛。于是,便是在梦里迷糊时,他也想赶紧醒过来,睁开灼痛的眼睛,好看清那人是何模样。
只是,每当他醒过来时,身边总是空无一人,若不是每日清晨桌子会多出一个新的食盒来,他定会以为那些都是自己梦境看到的幻像。
食盒里有他一日三餐所需的饭菜,此外还有二剂汤药。无论他何时醒来,那饭菜与汤药都是温热的。那人还很细心的为他添置了一个红泥小炉,上面永远都温着一壶热水,够他一天的吃用。
自娘亲去世后,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有人如此关怀倍至的照顾自己,这种温暖,让他怀念,也让他留恋着,不想放开。
可是,他一直不知道是何人在照顾自己,每晚夜深时,他想清醒着,看一眼那人的面容,但病中的自己极易困倦,总会不由自主的昏睡过去。
总算这几日他精神好了一些,才能迷迷糊糊的坚持到午夜,也看到了一直来为自己送药的人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来为自己送药的是位看上去极为年轻的姑娘,她的出现,带来了满室清香,那桃花的香气。
让他想起年幼时,躲在娘亲怀里,被她哄着入睡时,在娘亲身上闻到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