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老太太是第二个听说这个消息的。
冯谆去请安时,冯老太太已经用过早饭,正在礼佛诵经。
听到这个消息后,冯老太太一向平静庄肃的脸也不免大惊失色。
“你确信他说的是要提亲?”
“确定。”冯谆颔首,却有一股晕眩从脑子中散开,干扰他的视线,伴随而来的还有阵阵恶心翻涌,冯谆行商多年,自认为酒量不错,但在赵询面前还是吃了亏,他强忍着宿醉的难受恶心感,尽量简洁说明,“他与我说起此事,我也是觉得不可能,可看他的模样不像是说笑再说了,咱们冯家又不是苏家,值得他这样的贵人消遣?母亲这点倒是大可放心。”
他的话并未让冯老太太安心,反而眉蹙更深:“我一直想不通这位指挥使大人到南江来作甚,更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要来我冯家,如今更是要对玉娘提亲还是在明知有婚约的情况下,他到底想做什么?难不成是玉娘不愿意嫁,特地寻他阻挠亲事?”
冯谆想也不想立即指出:“绝无可能。赵询之前从未来过凤城,即便是来了凤城俩人除了中秋上的惊马有过一面之缘,此次怕是二人的再次见面。再说赵询贵为指挥使,她一个小小的女子又怎能支使?您多虑了。”
冯老太太自知确实没有可能,但她就是觉得疑惑,为何凤城闺秀如此之多,赵询偏偏就看上了待嫁的颜樾?
想来想去也没个头绪,冯老太太揉了揉开始隐隐作痛的头。
柳妈妈见状道:“老太太还是听二爷的话吧,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解决办法的,您本就劳累,何苦再累着自己个。”
冯谆也附和:“妈妈说的极是但这些事原本也不是小事,还得由您最后拿主意才是。”
冯老太太瞥了他一眼,见他身子前倾,半弯着背,眼睑半垂一副谦卑恭顺的模样十几年如一日,依旧如同他刚进冯家时一样。
原本是该放心的,但不知为何冯老太太心头跳了一跳,有种说不出的不安隐忍欲出,却又憋在心头,令她有些憋闷。
这张脸,真是太像那个女人了。
但那个女人已经死了。
自己是亲眼看着她纵身跳进了井里。三四日捞出来时已经泡的肿胀,面部如同发面一样灰白,美貌已是不复生前动人,成了令人生恶、挥之不去的噩梦景象。
最近偶有时常会梦到她跳井前说的话:“我只是一个农妇,父母早亡,兄嫂为了百两银子将我卖进妓院,每日过的都是醉生梦死,今朝不知明日何处的日子。所幸让我碰上冯郎,他待我不同于其他恩客,旁人只知枕玉璧、尝朱唇,而他却会与我整夜弹琴作画,吟诗作对,还会给我讲故事即便清楚他不会给我任何承诺与名分,我也愿意为他生儿育女,更不会强行要求将我接进冯宅,只因我只求留住这一分温存与厚爱罢了。”
“既然太太容不下我这般存在,为了谆儿好,我愿意自行了断,但在离去前想要请求太太应下我两个条件,否则即便是死我也不会瞑目。”
她眉眼温润又透出年轻妓子的娇媚,眼神却无比坚定,明明是跪着,却让人觉着她比站着还要挺直。
“其一,既然谆儿要回冯家,就得与太太您的儿子一般享有嫡出的位置。”
“其二,我自知身份低贱,倘若以后与谆儿的名字被人并列提及,不免会伤了冯家名声,因此请太太指明是农妇之子即可。”
柳妈妈当即斥责她不知身份卑贱,居然敢提这样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