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捷双手扒紧舱门,探头出去叫道:“五弟,五弟,你在那里?”在这场百年不遇的风暴中,声音那能及远,声浪刚一出口便被吹散,叫了数声不见回应,突然一个闪电划过黑暗,照得四周犹如白昼,这着这一道闪光,梁捷看见船头抱着桅杆的米之冲左右摇摆,十分危险,当即缩回头,对胡一凡叫道:“四弟,你去船尾掌舵,尽量稳住船身,再这样下去,这船恐怕就要翻倒,我去救五弟回来。”不等回答,瞧准机会,纵身跃往前桅。
四岛主胡一凡不假思索,出舱后纵到后梢,还没走到舵边,又是一个浪头扑将上来,这巨浪犹似一堵结实的水墙,砰的一声大响,只打得船木横飞,胡一凡连忙蹲下双手十指爪在板上。这当儿他一生勤修的功夫显出了功效,双脚牢牢的站在船面,竟如用铁钉钉住一般,纹丝不动,待巨浪过去,起身一个箭步便窜到舵边,伸手稳稳掌住。
这边梁捷趁着浪头刚过,一个箭步奔到前桅趴下,左手抱着木杆,右手握紧米之冲右手叫道:“五弟,你抓紧我,等机会一块儿奔回舱中。”米之冲已被水浪击得晕头转向,见得三哥到来,精神大振。两人趴着寻找机会,一个浪头刚过,梁捷叫道:“走!”两人迅速站起,侧着身在船板上纵跃,就要到舱门时,蓦地里一个一丈多高的巨浪飞到,直将他两人冲出船舷之外。这个浪头来得极其突兀,两人全然猝不及防。梁捷待得惊觉,已是身子凌空,这一落下去,脚底便是万丈洪涛,落下去就别生逃生,百忙中左手一勾,抄住了米之冲的手腕。右手藏在袖中的软鞭甩出,卷在船舷上,软鞭陡然绷紧,两人止住甩跌之势,狠狠撞击在船壳上,在这生死关头,两人都感觉不到痛,米之冲死死抓住梁捷,梁捷则死死抓紧软鞭。如一串葫芦吊在船身下晃荡,白花花的巨浪一个接一个冲击着他们。
梁捷叫道:“五弟,你有没有什么事?”米之冲虽半身为海水所浸拍,却是临危不乱,叫道:“三哥你放开我自己一个人逃生!”梁捷叫道:“在这时候别废话,抓好了。”米之冲大声呼道:“三哥你放开我,不然咱们哥俩都得掉下去。”
“五弟,就是死三哥也会陪着你!”
“三哥,上了船你给我杀了那臭小子替我报……”
正这时,船头桅杆不堪风浪击打,从底部折断,带着傻根翻滚进狂涛怒波当中,落海的一刹那,桅尾不幸扫中吊在船身下米之冲的背部,击打的力量如此巨大,米之冲一句话未说完便即松手摔进了白浪里。梁捷叫道:“五弟!五弟!”向下望,米之冲瞬间被怒波吞没。落进海里任是神仙也救不回,梁捷当机立断,趁着自己所在一侧船身抛高,立即翻身摔回船板上,抢上般身回复摆正之机,松开软鞭,滑向舱门,终于及时抓到门框,在这当下,也顾不得脸子,手脚并用爬进了舱内。
冲上船板上的大量海水来不及排出,从缝隙中流进中舱底舱,白云号船身越来越沉重,情形更加危险。捡回一条性命的梁捷顾不上喘息,当即传令所有人行动起来排水,可在这种情形下,众人连站也站不正,如何走动,如何排水?每个人心中都存了听天由命之意,期盼这场大风暴在商船沉没前停下。
绑在桅杆的傻根摔进狂暴的海洋当中,随着波涛的起伏,一时抛起两三丈高,一时重重拍在海面上沉下水中数十尺,好在木头不沉于水,最终会浮于水面之上。傻根落水时闭气,腾空之时呼气,终得暂时不死。
狂风暴雨持续了整整一个晚上,第二日天亮时,折腾了良久的海面终于平静下来。无边无际的海洋当中,一根长长的木头在波浪中漂浮。
风浪止歇,对绑在木头上的傻根不是好事,没有巨浪抛掷,他便一直沉在水下难以呼吸,幸好经过一晚的挣扎冲刷,将他捆绑在木头上的绳子已然松动,使得他能转身双腿夹紧木头,借着波浪冲击,运起气力把木头在海中翻一过转,就在这露出水面转瞬即逝的空当中抓紧时间换气。他是个学过武艺修炼过内功之人,就是不呼吸也能维持一段时间,待歇够气力,憋得难受时便又翻转木头。
这样持续大半天,傻根气力越来越小,翻转木头变得艰难无比,最后一次无论他怎么使劲便是翻转不了,憋不住气张口连喝两大口海水,就在他神智即将丧失时,背部突然碰到柔软的沙滩,背贴沙子随着木头滑行了好长一段距离,跟着海水突然退去,傻根侧躺沙滩上,终于能张开大口呼吸,这一口气憋得太久太辛苦,换一口气两口气三口气尚自觉得不够,可还未弄清怎么回事,一个浪头突然扑来,海水从他大口灌进肺部,直呛得他连连咳嗽。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终于知道木头带着他靠上陆地。
当前形势之下,傻根一条性命暂时可保,躺在海边歇够力气后,腰部身子使力慢慢在桅杆上蠕动,不懈努力下,捆绑双腿的绳套终于移到桅杆根部脱离束缚,随后身子移动变得简单容易得多,一会功夫整个人便从桅杆上得脱。此时的傻根双手双腿还被绳子牢牢捆缚,无法站将起来行走,只好靠滚动的方式远离海边。
到达他认为安全之处停下,傻根已经整个人脱了力,与风暴大海搏斗了一天一夜,早累得他筋疲力尽,躺在沙滩上,闭上眼睛歇息,竟然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睡梦中他重临水中沉浮的幻景,水淹过头脸无法呼吸,张口喊叫时水涌入咽喉,窒息呛水的痛苦使他从梦中扎醒,睁眼发现满天星辰,自己根本不是在做梦,海水涨潮已然没过他所躺之处。不知是怎么回事,他大惊之下翻动身子往更高处滚动。终于滚到沙滩边缘的草地上。心想:“这儿生长有草,海水应不会淹到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