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着洞口的白稠灯笼,梁玥打量了一下洞口情形,这是一片人为所凿出的山洞,洞口前的平地被清扫得没有一点枯枝落叶,一条蜿蜒的石子路延伸进密林,应当是作来往出入之用。
洞口被木条所钉满,山壁钉嵌着十几二十颗大铁钉,几条粗大的铁链缠绕其上,严严实实封锁住了洞口,让被锁在里头的人无所遁出。
梁玥蹙眉凝神看了看贴在木条铁链上的封妖符,心中有所盘算。
这道符并不难解,不算是复杂的符咒,像她这样刚入门的捉妖人解起来也不过只需片刻功夫,但为难的是,一旦这道符咒解除,下咒之人便会立即知晓,定会第一时间追过来,到时候她又如何带着洞里头的那对母子逃离开去呢?
“大婶,相逢即是有缘,我不能看着你们被人除死,洞口这道符我能解,你们准备一下,一旦符咒解开,咱们要速速离开不能作片刻停留!”下定决心之后,梁玥出声对洞内之人提醒道。
说实话,此事与她并无干系,半妖被人类发现处死之事极为常见,但洞中这位母亲的哭声始终绕在她心中挥之不去,让她想到了自从爹爹失踪后独自抚养她长大的阿娘,两个女人的母爱是如出一辙的。
半妖虽身有妖的血统,但其总归还有一半凡人的血统,只要他一心向善不入妖道,救他一命也算是为自己积德了。
“姑娘!你愿意帮助我们母子离开?!”洞内女人的的声音很是诧异,她全然没想到会有人愿意解救他们母子,在被关入这个山洞之时,她所面对的都是厌恶与痛恨的眼神,对于逃离她早已了无希望,只求坦然赴死。
“虽说你儿子是个半妖,但若他从无害人,我这便是救对了。”梁玥回道,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在胸比了个手势,就见她指尖隐隐闪出一丝光亮,如若黑夜中独亮的一点星光。
强行破除他人的符咒有两种方法,一种是用解咒术解掉,另一种便是用高于下咒之人的灵力直接强破,梁玥不过一个刚刚历练的小菜鸟,当然没有强大的灵力,但好在她从爹爹那里学过解咒术,也好在眼前的这道封妖符并不复杂。
就在梁玥将灵力汇聚指尖操控解咒术术法准备解符之时,洞内传来一个细微的声音,她停下手中的动作,侧耳仔细听了听。
“……快走……快走……”
快走?是让她快走吗?
“大婶,是你在说话吗?”梁玥疑惑问道。
“……快走,娘,让她快走……有人过来了……”
洞内又传来一句话,梁玥这下听了个仔细,是个男人的声音。
是那个大婶的儿子!
“有人过来了?!”梁玥一惊,转头朝着石子路的尽头看了看,并未发现任何动静,只有风吹树叶发出的响动回荡在寂静的密林。
“姑娘,我孩儿让你快走,你便赶紧走吧,我孩儿的耳朵最是灵光,一里之外的声音都能听着!”大婶的声音从洞内传出,似乎带了丝焦急,“我们母子多谢姑娘的好意,但眼下已是逃脱无望,我不希望让姑娘也牵涉其中,你快走吧!”
这下可怎么办?梁玥收回凝聚在指尖的灵力,犹豫地看着眼前的封妖符,心中不知如何是好。
“快走……他们马上就要来了!”男人喘着粗气低喊着,似乎是用尽了气力,然后便听到洞里的女人一声惊呼与细碎的响动。
梁玥无奈一跺脚,环顾四周,寻了个足以遮挡她身形的树丛钻了进去,从枝叶交错间紧盯着洞口。
她刚一藏好,就看到点点火光跳跃在密林深处越来越近,随后,一行人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数十个男人手执火把在一个白发老人的带领下向洞口走来。
前头带路的应当就是大婶口中的那个村长了,那些人在这个临近天亮的时辰来到此处,想必就是为了洞中的母子而来。
梁玥躲在树丛之后,屏息静止不动,心中替山洞中的母子担忧不已。
若是自己动作再快一些,她便能在这些村民到来之前救出那双母子,可如今已是再无机会可言。
“张家小子,把那张符揭下来吧。”年迈的村长带领众人在洞口站定,转头对身后的一个青年人示意了一下,就见那个青年人走了出来,随手将贴在木条铁索上的封妖符撕了下来。
看来就是这个人下的符咒,这人应当同她一样,是个捉妖人。
但在明晃的火焰之下,梁玥清楚看到那个青年人腕上缠绕着的蓝色腕带,她无声的咂咂嘴,小小鄙视了一下。
在捉妖界,捉妖人也是分三六九等的,以捉妖人的本身实力划分不同颜色的腕带以示此人的能力。
如梁玥一般刚入门的捉妖人只需捉到一只兽妖便能得到白色腕带,是为一阶,由此而上则是二阶绿色、三阶蓝色、四阶紫色、五阶红色、六阶橙色、七阶金色、八阶银色与九阶黑色。
眼前这个青年人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模样,但腕带才不过蓝色,以他这个年纪来说,着实是一个不高的水平,难怪那洞口所贴的封妖符简单到她都能解,估摸着他最多也就能捉捉山妖精怪,面对高阶的妖怪绝无对抗之力。
她的爹爹失踪前便已是九阶捉妖大师,腕上的腕带是黑色的,那是她小时候最喜爱的东西,爹爹也权当玩具任她玩耍,全然不顾这是象征身份的高贵腕带。
当然,腕带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随意别在腕上的,那上头被注入了捉妖联盟大长老的鉴别灵力,可以凭此灵力辨别佩带之人的真实能力,而不是仅凭肉眼来分辨。
但也有许多捉妖人不屑入捉妖联盟,术法高强却始终独来独往,断不能凭腕带有无来判断一个捉妖人的真实水平,但只要有腕带,便能看出其能力高低,也算是一个辨别的方式。
封妖符被撕下后,便有几个男人上前解开缠紧的铁链,接着拆下钉死的木条,随着木条被一块一块拆卸下来,封死的洞口逐渐显露。
由于躲藏的地方距离洞口有点距离,梁玥无法看清山洞里头的情形,只看着四个男人进到山洞里头,一阵响动后,一男一女被架了出来。
就着数支火把的光亮,梁玥看清了被封在洞中那双母子的样貌。
那个母亲不过寻常村妇打扮,半鬓白发稍有些凌乱,慈祥的面容带了一丝苍白,一身朴素的布衣,身形略有些憔悴。
而那个儿子看着不过二十出头,身形修长精瘦,衣衫有些破损,一头乱发将面容遮挡无法看清,此时正瘫软着身子由两个男人左右架着拖行。
随着男子的出现,一股血腥味飘进梁玥的鼻间,她拧眉细看之后惊讶不已——
两根细长的锁链穿透了男子的双肩肩胛骨,因为村人粗鲁的动作,鲜血自双肩不断渗出,弥漫了男子整件衣衫。过长的锁链前后拖拉到地上,随着他的缓慢走动而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在静谧的林中显得尤为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