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种心里状态肯定不是持续存在的，不然她早就被发现了，应该是被特定的情景触发的……”苏哲说了一个词：“应激性心理障碍。【2】”

徐洋明白了他的意思：“侯平想去刺激祝丽萌？”

苏哲想了想，说：“当时侯平是临时决定要去见祝丽萌的，很显然，祝丽萌当时失控了——你看祝丽萌现在的精神状态，她肯定不是第一次失控了，据那边的小孩儿说，侯平天天晚上都会过去，然后就是听着神经质的祝丽萌颠三倒四地讲自己的恐惧——估计也是因为这个，他知道了那个人的装束。侯平也意识到了这种生活很容易会引起警方的注意，所以打算彻底铲除这个麻烦。”

-“你不相信我吗？我真的见到鬼了！！你必须来陪着我！！”

-“什么鬼不鬼的，你冷静一点儿！”

-“他穿着黑色的雨衣……啊啊他是不是在门外！”

-“丽萌你别闹了，我现在也在被警察盯着，我不可能……”

-“你什么意思？！你开始烦我了？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你……”

-“我都是为了你啊，都是为了你！”

“他要杀她？”

“我觉得不是，”苏哲用左手扶着天台的栏杆，食指轻轻敲击着，“他如果要杀她，直接动手就可以了，他伪装成那个样子，很明显就是知道祝丽萌会发疯，故意要她受刺激……”

苏哲的表情有些奇怪，像是在设身处地地去想：“一个凶杀案的嫌犯在吸毒暴露后躲藏在乡下废弃工厂内，最终因为巨大的心理压力而畏罪自杀。”他回头看了一眼表情古怪的徐洋，“然后他再把自己摘出去，完美。”

徐洋神色复杂地盯了苏哲片刻才又道：“现在警方怀疑的是侯平教唆祝丽萌动手杀了自己的女朋友，至于动机……你是怎么想的？”

苏哲瞥了他一眼，才道：“你们应该已经有预判了吧？”

徐洋抱手一靠：“想听听你的想法。”

苏哲意外地挑了挑眉，表情有些许藏不住的暗喜：“好奇心害死猫，我猜刘菲是意外得知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吧。”

徐洋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拳头，又猜对了。他问：“为什么这么想？说不定是他们感情或者是经济上的纠纷呢？”

“不像，侯平给我的感觉，”苏哲说，“我之前去侯平家的时候看到了一摞公务员考试的资料，侧面都是标签，照理说那样认真地做了笔记，书的底部应该会有一些泛黑，但是很奇怪的是书页并没有被仔细翻动过的痕迹。有些刻意伪装的意思。我觉得他有些奇怪。”

徐洋沉默地听着他说。

“后来去游乐场的时候，因为偷听到了那个男主演跟类似于他们顶头上司的对话，然后就被两个疯子追着跑，”苏哲说的很轻松，“被打晕之后，他们打断我的手脚打算把我塞进垃圾桶里，那个时候疼醒了，恍惚间听到其中一个人说……”

“‘真晦气，J那边都出事了W也不警惕一点，天天惹事’，另外一个人告诉他‘放心，他现在惹不了事了’。”

徐洋脸色微变，苏哲冲他耸肩：“当时太疼了，恍惚间的记忆，不确定该不该告诉你们，就没说，直到后来林倩倩来找我，告诉我只抓到一个人，那个男主演还死了，我才反应过来，他们嘴里说的W指的就是那个男主演。”

徐洋压低了声音：“你的意思是，赵志伟也是他杀？可现场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那个男主演……也就是赵志伟，他在打电话的时候透露了自己已经很久没拿到‘东西’了，我猜是毒品，在找人处理了我之后，那两个人估计也收到了上头关于这个嘴不严的W的安排，就让另外一个人去给了赵志伟加大剂量的‘毒品’，我猜赵志伟当时估计是毒瘾犯了，想都没想就往血管里注射，然后就死了。”苏哲说：“你们当时发现我不见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这段时间内对排练厅的管束又不严。任由其他人进出，那个人完全有时间交给赵志伟‘自杀’的东西之后，处理了通话记录，再离开。”

徐洋顺着想象了一下，当时那个穿着保安服的人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进去，还跟门口的人打了招呼，自然而然地找到休息室的门，进去之后对着一脸慌张的赵志伟说“都搞定了，你先把通话记录删一删，免得条子查的时候露馅”，然后再自然而然地把自己手中加大剂量的毒品递给他，说不准还嘱咐了几句“以后小点儿心”。以为危机解除、大松一口气的赵志伟想都没多想就照着他说的做了，并且立即注射了毒品。然后那个人再自然地走出去，这个时候说不定和刚刚进门找林倩倩的自己擦身而过，压低了帽檐，回头看了一眼，掩藏进人群里。

徐洋脸色不善：“继续。”

“这个时候我就有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件事情背后可能还有一个巨大的网，祝丽萌说不定只是这张网里意外脱节的一个分叉，”苏哲说，“他们嘴里说的J，我当时觉得要么是祝丽萌，要么就是祝丽萌的上线，可又想到赵志伟在生前的电话里提到的三个人，这个J应该就是她身边一个亲密的人。刘菲已经死了，我暂且排除了，就打算盯着侯平试试，结果，就蹲到了祝丽萌。”

“他们嘴里说的三个人，应该就是侯平，祝丽萌，以及赵志伟，”苏哲说，“W是赵志伟，J应该就是侯平，他们私下称呼应该都使用的是代号，可偏偏赵志伟在电话中称呼祝丽萌为本名，你觉得是为什么？”

徐洋明白他的意思：“祝丽萌是一个新人。”

“嗯哼，”苏哲点了点头，“这样一个新人手里肯定没有‘药’，杀刘菲的药只可能是从侯平那里来的。”

徐洋沉沉的目光放在苏哲身上。

苏哲看着他问：“怎么样？跟祝丽萌的笔录还有你们的推测一致吗？”

徐洋说：“完全一致。”

苏哲意料之内地点了点头，还没说话，徐洋又说：“苏哲，这是你让我觉得后怕的地方。”

苏哲一愣，脸色微变。

徐洋皱眉看着他，抱着手的姿势是说不出的……带着审讯意味的严肃。

苏哲沉默了片刻：“你什么意思？”

“我去问过婉莹，你在学校里面的表现并不好，每一科的成绩都是勉勉强强及格，甚至这一次休学，都是因为交白卷跟教导主任吵了起来，”徐洋说，“但这跟最近犹如一个天才侦探一样的你又是前后矛盾的……苏哲，这种矛盾让我想到了你对林倩倩说的误解效应呢。”

苏哲看了他一会儿，方才的放松消失不见，转而又变回了漠然：“这跟你没关系吧？徐洋，我们并没有熟到你可以对我这个人下定论吧？”

徐洋皱眉盯着他，好半晌才放下了手，说：“你猜的没错，侯平背后是一个巨大的犯罪网络，刘菲的死，我们估计也是因为她手上掌握了什么东西，这一点已经根据祝丽萌的笔录确定了——她在生前曾经跟自己信任非常的闺蜜说过自己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她，我们现在正在着重调查刘菲身上是不是有什么我们之前没注意到的点，着很有可能是破获这个犯罪集团的关键。至于那个祝丽萌在雨夜遇上的人……”

苏哲脸色还是很僵硬，没有丝毫缓和的意思。

徐洋问了一句：“你猜我们是怎么知道他的？”

苏哲瞪了他一眼，满脑门就写着“你看我想搭理你吗”。

徐洋一时语塞，自问自答：“他给我们发了祝丽萌分尸刘菲的照片。”

闻言，苏哲恍然一怔。

徐洋又说：“他还更改了犯罪地点，把尸体移到了……当年的地方……这些细节是很多人都不知道的。”

苏哲终于开了口，有些恍然：“你的意思是……”

徐洋点了点头，神色紧绷：“很有可能就是那个人。”

苏哲顿时浑身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