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姜茂拍净膝盖上的尘土站起来,将脸转向河面,目光悠远,“小时候,我们都以为大哥是个疯子,十几岁的年纪就寻天问道。明明很聪明,城试国试都能考第一,天冷却不知加衣,下雨亦从不撑伞。一手烂字,更是恨得先生上门来骂父亲不教他,他也不改。”
“二十年前有个道士来我家,劝大哥去芜山求道,说他一身仙骨不能入仕,留恋尘世只能落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那时候父亲还是城主,哪听得了这话,当场就把这道士打了出去,却不知这是老天爷在提醒我们姜家。”
“小姑娘,”姜茂忽然将脸转回来,似是带着淡淡的悲悯,“我跟大哥等你来,等很久了。”
李小浮心头一顿,突然被他这句话怔住,“等我?姜典史此话何意?”
姜茂浮起一丝苦笑,“清风道长说过,五绝阵重启之时,也就是真正的祭阵之人到来那一天。”
“你不是已经拿姜深祭阵了么?”李小浮隐隐不安,迅速向岸边退回两步,与姜茂拉开些距离。
“大哥只是阵引,他用自己的命祭献五绝阵,等得就是这一天!只要将人带入阵眼,这一切灾难的源头就会斩断,那个繁荣安定的霍城就会回来!”
“将人带入阵眼?”
宛如一道雷劈在头顶,李小浮整个人僵在原地。“姜深不是一直在找肥遗吗?肥遗不就是阵眼吗?带人入阵眼是什么意思?难道...”
难道他已经找到肥遗了?
李小浮瞬间陷入恐慌之中,她甚至有点害怕。
不远处的平安和姜义秋听到“祭献之人”四个字都忍不住向李小浮跟前靠近,姜义秋更是把两把长刀架在胸前,严阵以待。
姜茂深吸了一口气,目露悲怆,“这么多年我总是恨他,怪他为了一条河忤逆国师,害我们姜家败落。我幻想着只要听话肯干,谁当城主都不会为难我们姜家。可我错了!在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眼中,我们这些边城小卒连蝼蚁都不如!霍城水患还未足月,晋城就为水位太低,货船无法靠岸来让我开闸放水。他们要的从头至尾都是韩家的利益,而我们只想守住自己的父母妻儿,有个安稳的家,却比登天都难!”
他忽然转头问李小浮:“你可知肥遗为何只吸乙未年水命之人?”
李小浮木然地摇了摇头。
姜茂狞笑道:“谦王韩冀的儿子,也是乙未年出生的。你既修玄学,自然明白这逆水二字放到人身上,究竟是什么意思。”
姜茂这句话就像一阵烈风,驱散了连日来盘旋在李小浮心头的迷雾。
逆水即迎水。
风水中,水是财是龙,逆水为迎,为旺局,顺水为泄,为破局。
逆水阵若是吸水为人所用,那么吸走的这些乙未年的水命之元,全都会生旺这大阵要扶持的人。
“难道这逆水阵,是拿他人的性命旺阵中之人?”
李小浮这话一出口,手指忍不住颤了一颤。
韩冀的儿子是乙未年出生的,用这般阴毒骇人的方法来生旺他的命局,根本就不是想发发财这么简单,分明就是要逆天改命。
韩冀难道想让自己的儿子当皇帝?
疯了吧!
姜茂肃然道:“大哥找不出东疆术士埋的第二个肥遗,就无法彻底破逆水阵。可大哥是谁?他是天才!世上没有他解不出的题!虽然找不到第二只肥遗,他却算出自己死后一个月,阵中之人便会到来,我们就能借他给韩冀来一招绝地反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