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点左右,夏华把卫兵团留下一个营保护明王府,带着另外两个营前去唐王府赴宴,走出府门时,他看到韦昌辉带着北王卫兵团正在外面等自己,跟韦昌辉在一起的还有胡万胜。
“六哥!幼唐王!”夏华略感吃惊。
韦昌辉和胡万胜走上前。韦昌辉表情关心:“听说你下午前去天王宫凤舞阁了,怎么样?明王娘和幼明王有没有受到伤害?事情有没有解决的眉目?”
夏华叹口气,摇摇头:“两人安然无恙,只是一时无法救出。”
韦昌辉显得感同身受:“华弟,六哥知道你心急如焚,但此事棘手非常,想要稳妥解决,确实急不得,必须从长计议。”他面露愤恨神色,“清妖真是歹毒至极!在战场上打不过天军,就使出如此卑鄙无耻的龌龊手段!”他看着夏华,神色愈发同情,“天军各部里,以华弟你的部队最为强劲又最为靠近妖京,对妖朝威胁最大,难怪咸丰妖头在黔驴技穷下,狗急跳墙了!”
夏华苦笑一声。
韦昌辉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拉过胡万胜,压低声音地道:“幼唐王,跟明王说吧!”
胡万胜神色凛然庄严地道:“十王叔,我父王的卫兵团现在由我指挥,我听您的!”
夏华点点头:“谢谢你对十王叔的信任。”
胡万胜神色变得悲愤起来:“十王叔,不只是我信任您,我父王也信任您!我父王死前拼命挣扎着写下了遗嘱,郑重交代他的属下、他的部队、他的领地从此都归您了!十王叔”他眼中涌出热泪,“您一定要为我父王报仇啊!”
夏华心头一动,他看了看韦昌辉,又看了看胡万胜,似乎明白了。韦昌辉恨透了杨秀清,胡万胜也恨透了杨秀清,此二人凑在一起,目的不言自明。夏华警觉地道:“六哥、幼唐王,你们该不会想要在晚宴上”
韦昌辉冷哼一声:“天京城外有他的1个师,城内有他的卫兵团,眼下,萧朝贵也带着卫兵团回来了,如此,他手里就有1个师和2个团了!我们不得不防!可能我们还没有动手,他就先下手为强了!因此,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我们必须先发制人!不能引颈待戮!华弟,你、我、幼唐王,我们三人联合一起共有3个团,等于1个师,并且你的卫兵团装备最精良、战斗力最强劲,如此,我们三人的部队足以与他进行一拼了!况且,如果不同时持有二哥和他的两道令牌,城门是不会被守卫部队打开的,他在城外的师没有办法入城!我们胜算很大!”韦昌辉口中的“他”自然是杨秀清。
夏华连忙急声道:“六哥、幼唐王,你们冷静一点!”
韦昌辉拍拍夏华的肩膀:“华弟,我们懂得你的难处,明王娘和幼明王还陷于清妖手中,你精力有限、分身乏术,因此,我们可以向你保证,在明王娘和幼明王被救出来之前,只要他不犯我们,我们就不犯他。”
夏华点点头:“多谢六哥体谅。还有”他顿了顿,看着胡万胜,“幼唐王,你父王究竟是不是被他谋害的,实际上还没有确切的人证物证。”
胡万胜咬牙切齿:“就是他!错不了的!”
夏华轻轻地摇头:“幼唐王,你听十王叔说一句。十王叔不怕他,并且十王叔对你父王遭人毒手深感悲愤,十王叔绝不是胆小怕事、不敢担当,十王叔非常理解你报仇心切的想法,十王叔也非常想要给你父王报仇,毕竟,你父王是十王叔的九哥啊!但是,我们不能搞错了仇人,万一搞错了,我们稀里糊涂,使得真凶得以逍遥自在,你父王在天之灵也难以瞑目呀!”
胡万胜深深地吸口气,点点头:“嗯,十王叔,我听您的。”
夏华拍拍胡万胜的肩膀:“十王叔答应你,事情水落石出,一定为你父王报仇!”
“华弟,时候不早了。”韦昌辉道,“我们该赴这场鸿门宴了!”
夏华听得摇头苦笑,韦昌辉说这场唐王府夜宴是“鸿门宴”确实一语中的。天王、东王、西王、南王、北王、汉王、明王,七王可谓各藏心思、各怀鬼胎,并且为了争权夺利而明争暗斗、剑拔弩张。这场唐王府夜宴,确实是一场鸿门宴,并且比项羽和刘邦的鸿门宴更复杂,因为项刘二人就是泾渭分明的两个阵营,而太平天国七王之间的利益关系、利益冲突则堪称错综复杂、微妙无比,不止两个阵营这么简单。
“走吧!”夏华叹口气,他心里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
“走!”韦昌辉大喝一声。
刀枪森森、步伐隆隆,“大明辅天副王两千岁”、“北王六千岁”、“幼唐王三千岁”三面黄氅王旗一起猎猎招展。王旗下,夏华、韦昌辉、胡万胜等人在三人卫兵部队的严密护卫下离开明王府,前往唐王府,铿锵有力、整齐轰然的脚步声响彻了沿途空无一人的主干道大街。此时已经夜幕降临,部分卫兵高举火把,火光闪闪地映照着队伍间密如鱼鳞的钢盔甲衣刀枪。
夏华坐在马车里,看着眼前空旷死寂、光影斑驳的南京城,他突然有点后悔重回南京了,不过,又想想,他知道,自己其实没有选择。项羽宴请刘邦,刘邦赴宴前岂会不知此行凶险?但他还是赴宴了,因为没有选择。夏华眼下也是一样的,促使他重回南京的原因一是洪宣娇、夏秀明陷于城中,二是胡以晃猝然暴死、悬棺待葬,他不能无动于衷,他必须保持他的人性。
半个多小时后,夏华、韦昌辉、胡万胜等人抵达唐王府大门口。整个王府一片灯火通明,府内府外,灯烛火把密集如星、光亮如炬,映照得全府上下一片通亮。夏华等人看到,府外四周空地上士卒如云,尽是各王的卫兵团。天王宫总管蒙得恩和天王宫女卫兵团团长胡九妹在府门口进行迎接,两人笑容满面地上前:“见过北王六千岁、明王两千岁、幼唐王三千岁!”
“卫兵团留在外面?”韦昌辉看向府外的多个卫兵团,有东王的,有西王的,有南王的,有汉王的,看来,杨秀清、萧朝贵、冯云山、秦日纲四王已经到了。
“当然。”蒙得恩哑然失笑,“否则,诸王把卫兵团都带进去,唐王府怎么容得下?带着几名贴身随从就可以了。”
韦昌辉点点头,看了看夏华和胡万胜,三人都把卫兵团留在了府外。
“六千岁请!两千岁请!三千岁请!”蒙得恩和胡九妹热情洋溢地在前面引路。
众人步入府内庭院,缓步地走着走着,蒙得恩突然回头:“哎呀!差点儿忘了!六千岁、两千岁、三千岁,请你们和你们的随从都交出武器。”
“什么?”韦昌辉又惊又怒,“放肆!”
蒙得恩顿时苦起脸:“六千岁,这是天王的特别交代。”他看了看四周,凑近上前压低声音,“天王如此交代,其用意六千岁、两千岁、三千岁,你们肯定心知肚明。天王用心良苦,不想在宴间出什么事,请你们多多体谅,也请你们高抬贵手,体谅我们这些做下人的。”
“是啊!”胡九妹在旁边也一脸苦涩地央求,“我们是非常为难的”
韦昌辉恼怒地看着蒙得恩和胡九妹,冷哼一声后,掏出腰间阻击枪重重地拍在了蒙得恩的手掌中。胡万胜犹豫一下,也掏出腰间阻击枪交给了胡九妹。夏华想了想,同样掏出腰间配枪交了出去,然后吩咐跟跟着他的周秀英、孙涛、赵空军都把配枪交出去。
“多谢六千岁!多谢两千岁!多谢三千岁!”蒙得恩和胡九妹连连致谢、如释重负。
众人继续前进,趁着蒙得恩和胡九妹走得稍微远一点,赵空军在夏华身边低声地道:“姐夫,我觉得气氛不太对劲啊!”
“是的,两千岁,我也心里感到一阵阵发慌。”孙涛也低声地道,“你们看,我们交了枪,但府内却到处都是天王宫女卫兵团的女卫兵。”
周秀英警惕地四处观看,小声地吩咐道:“孙涛、小六,真出什么事了,一定要保护好两千岁!”
“嗯!”孙涛和赵空军心情凝重地点头。
几分钟后,众人抵达唐王府n院中殿主殿是灵堂,停放着胡以晃的灵柩,殿门口一队负责司仪的天王宫女官看到众人后立刻高声道:
“北王六千岁到!”
“大明辅天副王两千岁到!”
“幼唐王三千岁到!”
殿内灯火亮如白昼,正厅间已经摆下一上两下三桌宴席,上席一左一右地端坐着洪秀全、赖莲英,下左席坐着杨秀清、萧朝贵、冯云山三王,下右席设有四个座位,只有秦日纲一王入座,显然,空余的三个座位是给夏华、韦昌辉、胡万胜的。
“华胞、昌胞、万胜,你们来了。”洪秀全面带一丝微笑地看着夏华三人。
“参见天王!万岁、万岁、万万岁!”夏华等人一起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