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苗沛霖连连地道,“张总司令投效两千岁,就是两千岁的部下了,岂敢主动地向两千岁提要求?”
夏华明白了:“本王懂了,张总司令是想知道本王可以给他许诺什么,是吧?”
苗沛霖赔着笑:“是是的。”
夏华不紧不慢地道:“本王就一句话,只要张总司令等人严格地遵守本王的法令,那么,张总司令等人在本王麾下跟本王旧部被本王一视同仁,就这样。”
苗沛霖稍微等了一下,发现夏华没有别的话了,只得小心翼翼地开口道:“那么,爵位、职务、军队、粮饷、地盘方面”
夏华眯起眼睛:“爵位?本王会为张总司令向天王申请淮王的王爵,贵方主要高层可获得侯爵职务?张总司令可以成为本王的军务委员会委员,另外担任一个师的师长军队?当然是全面地接受本王的改编粮饷?自然是由本王的军务委员会按照本王军队规格进行统一调拨地盘?什么地盘?本王所有领地都是本王的地盘,本王绝对不允许本王部下在本王治下割据一方、裂土自立。本王的地盘都是本王的。这是本王的原则,丝毫不能更改。”
苗沛霖脸上的笑意顿时有些凝固了。
对于捻军,夏华不排斥,捻军如果来投顺,他会欢迎,但他并不着急想得到捻军,因此,他不会刻意地开出更高的筹码拉拢捻军,更加不可能允许捻军在自己的地盘里割据一块地方或者在自己的势力内部形成一个独立的山头。地盘小一点、军队少一点,不要紧,只要内部万众一心,就能战无不胜,地盘大、军队多,但是内部派系林立,最终只会隐患不断、分崩离析。夏华看得很清楚,捻军在满清、太平天国之间,眼下无非就是两条路,一是独立反清,与太平天国井水不犯河水不排除与太平天国进行一定的合作,二是加入太平天国。捻军不管选哪条,都对夏华影响不大。捻军独立反清,夏华乐得坐山观虎斗,捻军投靠太平天国,要么投靠杨秀清或别的王,甚至直接投靠洪秀全本人,要么就是投靠夏华,前者可行性不高,后者最理想,但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张乐行等人的权力肯定要大大缩小了。不管哪种情况,夏华都是无所谓的,他游刃有余、左右逢源。
“就就这样吗?”苗沛霖艰难地道。
“就这样。”夏华点点头。
苗沛霖低头低声地道:“在下知道了,在下立刻启程返回,向张总司令汇报。”他向夏华行礼告辞,但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回头,快步走到夏华面前,扑通一声向夏华直挺挺地跪下。
“苗副总参谋长,你这是”夏华吓了一跳。
苗沛霖目光热烈、表情急切地道:“在下恳求为两千岁效力!请两千岁收留在下!”
夏华愣住了:“你不是张乐行总司令的副总参谋长么?怎么能”
苗沛霖此时的气色与刚才判若两人,整个人显得踌躇满志、慷慨激昂:“在两千岁面前,在下不敢口是心非,自当披肝沥胆!两千岁,在下其实看得非常清楚,天下大乱、群雄并起,但真正的雄主只有两千岁您一人而已!日后改朝换代,新的天下共主必定非您莫属!在下对两千岁崇敬仰慕至极,愿投效两千岁、追随两千岁,改天换地、开创大业!在下虽是张乐行的副总参谋长,但在下早已看出,张乐行乃一介草莽武夫,难成大业,不足以为其谋,在下投效张乐行也是误打误撞、身不由己,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在下并非对张乐行不忠,只是,张乐行焉能与两千岁相比?得遇两千岁如此圣明雄主,在下岂能抱残守缺、愚忠庸主?两千岁,在下这番话,句句发自肺腑真心,恳求两千岁能够接纳在下!在下一定赴汤蹈火、肝脑涂地、粉身碎骨以报效两千岁!”
夏华有些踌躇,他不大了解这个苗沛霖,但对方毕竟主动地想要投效自己,也不大方便将其拒之门外,想了想后,他说道:“苗沛霖,本王如果接纳你,必然引起张总司令的不满,不过,如果你真有大才,本王为了你,可以向张总司令道歉赔偿。本王问你,你有何擅长?”
苗沛霖喜形于色,他昂然地道:“给我一旅或一师,我能大破五倍于己方的敌军!”
夏华顿时暗暗想笑,觉得这个苗沛霖未免太自信、太狂傲了。恃才傲物是人的通病,焦亮、钱江、左宗棠都是如此,但焦亮、钱江、左宗棠确实都是有真才实学的人,焦亮和钱江属于人才,左宗棠则是大才,现在又冒出这个苗沛霖。夏华不大相信苗沛霖有什么大才,毕竟,他什么都没有,焦亮好歹在湘南有势力,钱江好歹独创了厘金制度,左宗棠更是名满天下,至于这个苗沛霖,只有一张嘴皮子而已。什么都没有却口出大言,完全就是大言不惭。比起高谈阔论、指点江山、挥斥方遒,赵括的本事是数一数二的,但又如何?夏华肯定不会因为苗沛霖的这番毛遂自荐、主动请缨就真的给他一个旅或一个师。
“苗沛霖,本王还没有通过事实见识到你的才干,怎么能立刻就让你当旅长、师长呢?”夏华看着苗沛霖,“你如果投效了本王,那么,本王最多安排你当某个旅或某个师的参谋长,等你在实践中证明了自己,本王自然知人善用、唯才是用,大大地提拔你,那样,也能服众。”
苗沛霖热切无比的表情顿时黯淡了下去,他想了想,道:“如此,在下还是先暂时回到张乐行身边吧,张乐行那边有什么动静,在下都会立刻通知两千岁。”
夏华听得出,苗沛霖改变了主意,想要当自己安插在张乐行身边的间谍,因为自己没有对其委以重任,他就不想留在自己这边,既然如此,自己对他去留自由:“也行,就这样吧!”
苗沛霖再度向夏华行礼告辞。
苗沛霖是安徽凤台人,秀才出身,读过不少书,自认为“满腹经纶、满腹韬略”,然而,始终遇不到“识货的明主”。捻军兴起后,苗沛霖打算在家乡创办团练以抵御捻军,但可惜,没人响应他,毕竟他只是一个穷困潦倒、家徒四壁的落魄秀才,既没有财力势力也没有声望,自然不会一呼百应。渴望出人头地、干出一番大事业的苗沛霖不甘寂寞,转身投靠了他原本打算与之为敌的捻军。对于苗沛霖这个正儿经的秀才的到来,张乐行十分重视,对其奉为上宾,礼遇有加,将其充当自己的智囊幕僚。张乐行在这一点上跟杨秀清相似,虽是泥腿子出身,但很尊重人、重视文化。只不过,心高气傲的苗沛霖在内心里根本看不上张乐行,只把张乐行那里当成一个临时跳板。张乐行和韦昌辉是结拜兄弟,苗沛霖曾打算投靠韦昌辉,但他知道,韦昌辉只是太平天国的北王,虽然有一定实权,但长期受到杨秀清的打压,因此,他也不太看得上韦昌辉,经过反复盘算,他把目光投向了太平天国实力最强的两个王即东王杨秀清和明王夏华,试图在杨秀清和夏华之间待价而沽,看谁给他这位“大才”开出更高的待遇,他就投效谁,没想到,看不上张乐行、韦昌辉的他也被夏华看不上,连个旅长都不给。
走出王府后,苗沛霖眼中闪过一丝恼恨:“真是一个不识货的睁眼瞎!有眼无珠!竟然连区区旅长职务都舍不得给老子,真他妈的小气!还是杨秀清更大方!只是,杨秀清跟那个张乐行一样都是早晚会覆灭完蛋的兔子尾巴,老子岂能给他们陪葬?唉!”他心里烦恼不已。
天京城,东王宫。
批完十有七是烦心事的一堆公务、听完十有是坏消息的一堆报告后,杨秀清心力交瘁、疲惫不堪地准备休息一下,蓦然,他心头一动,想起一个人。“李寿春!”杨秀清唤道。
“九千岁!”在杨秀清书房外伺立着的李寿春连忙推门而入。
“把赵先生请过来。”杨秀清吩咐道。
“喏!”李寿春急忙离去。
杨秀清口中的“赵先生”名叫赵烈文,今年只有二十二虚岁,但却是一个奇才,对军事、政治、经济、医学、佛学等都有涉猎,并且对易学很有研究、造诣很深,十分擅长占卜之术。赵烈文是常州人,常州距离南京很近,并且正是杨秀清的地盘常州是夏华打下来后转让给杨秀清的,杨秀清素来重视人才,听闻他的名声后将他请到天王宫担任幕僚。由于赵烈文擅长占卜之术,杨秀清对此颇为相信,在眼下他深感不知所措时,愈发地依赖占卜的“预测”。杨秀清眼下确实陷入了“迷茫期”,他的权势正在被夏华超越,他苦心策划的几场战事尽皆遭到挫折,二次北伐不成,二次西征失利,二次南下受阻让他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了,因此,他把部分破局希望放在了占卜之术上,希望赵烈文能“泄露一些天机”,给他指出一条明路。
半晌后,李寿春惊慌失措地跑回来:“不好了!赵先生不辞而别了!”
“什么?”杨秀清猛吃一惊,“怎么回事?”
李寿春惶然地道:“属下前去赵先生住所,却见屋中无人,桌子上还有一封信。”他递上一封信,“属下询问门外的卫兵,卫兵说赵先生在两个多小时前出门散心,已经不知所踪了。”
杨秀清急忙接过李寿春手里的信,却见信封上写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还望九千岁好自为之。”他急切地打开信,取出里面的信纸,看完纸上文字后,他双手剧烈地颤抖起来。
纸上是赵烈文给杨秀清进行的最后一次占卜算卦:
天父杀天兄,江山打不通,长毛和咸丰,尽是一场空,东南西北中,最终属明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