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昌辉犹豫了一下,说道:“只不过,天王和东王未必愿意。一来,张盟主和诸位毕竟为天国寸功未立,岂能提前给予封赏?如何服众?二来”他再次稍微地顿了顿,显得面有难色地道,“本王向来在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本王与诸位、与张盟主愿意剖肝沥胆,实不相瞒,天王和东王都是两广人,对两广老兄弟信任有加,对别地新兄弟不可避免地厚此薄彼。张盟主和你们的愿望,依本王之见,成不会得到天王和东王的同意。”
龚得树、孙葵心、苗沛霖顿时都面露惊愕和失望的神色。
“不过,本王可以跟你们保证,一定会在天王和东王面前为你们据理力争、仗义执言!”韦昌辉一脸大义凛然。
“那就多谢六千岁了!”龚得树三人连忙致谢。
双方就着细节问题商谈了一会儿后,龚得树三人向韦昌辉、韦俊告辞,正如悄悄地过来,三人悄悄地离开,但是,送三人离开的韦俊和三人都没注意到,在韦昌辉临时住宅外的某个黑暗角落里,一双眼睛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
眼睛的主人是罗大纲部第7师的副参谋长、杨秀清的同宗族亲杨江清。
“六千岁如此隐蔽地在深夜单独地接见捻军的代表”杨江清思索着,“必须把这件事汇报给九千岁。”
韦昌辉的书房里,送走龚得树三人的韦俊迅速返回:“二哥,你是怎么打算的?”
韦昌辉一边踱着步子一边陷入沉思,没有说话。
韦俊忍不住先开口了:“二哥,杨秀清派你担任北伐军主帅,明显就是逼着你和北伐军一起送死!最可恨的是,他还把我们的家人都扣押在天京城充当人质!二哥,姓杨的屡屡地欺辱我们韦家,我们还要忍到什么时候?能弟韦志能、先弟韦志先、元珖叔韦元珖,都是被姓杨的害死的!这口恶气,我们就一直忍着?这三笔血债,我们难道要假装忘记了?还有,二哥你贵为北王六千岁,却好几次被姓杨的命人当众脱裤子打板子,次次都把你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好长时间下不了床,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韦昌辉轻轻地叹口气:“俊弟啊,你说的这些,二哥岂能不知道?杨秀清一次又一次地整我们韦家、坑我们韦家,你二哥我又不是傻子,心里有数呢!只是”他又长长地叹口气。
韦家愤愤地道:“当初在天京时,二哥你就应该下定决心,公开跟西王联手结盟!西王一样厌恶杨秀清的独断独行,一直想要脱离杨秀清,一旦西王脱离杨秀清,杨秀清实力大损,二哥你这个北王再跟西王联盟,两家一条心,杨秀清还能动得了你?还能动得了我们韦家?”
韦昌辉摇摇头:“俊弟,你未免太看好萧朝贵了。萧朝贵有头无脑、外强中干,他根本不是杨秀清的对手,也不敢真正地脱离杨秀清,杨秀清一直忍着他,只不过是因为两人当初都是紫荆山的烧炭佬,加上杨秀清没有一个亲兄弟,所以才对萧朝贵多次手下留情。萧朝贵蹬鼻子上脸,以为杨秀清真的不敢动他,结果呢?金龙殿上,杨秀清公开地把萧朝贵的嫡系老部队第2师塞进北伐军里送死,萧朝贵一万个不愿意,他又惊又怒、又急又气,但他最终还是没胆子跟杨秀清公然地叫板。我当时已经打定主意,要是萧朝贵他敢公开地要求杨秀清收回命令,我就立刻起身响应!如此,我和萧朝贵一起公开地反对杨秀清,并且还是在天王面前反对,两人就都没有退路了,就真正地拴在一起了。可是呢?萧朝贵最后还是像个孙子一样低下头不吭声了,关键时候,他终究还是退缩了,我岂能把我们韦家一百多条人命押在他的身上?我今天跟萧朝贵结盟,说不定萧朝贵在明天就被杨秀清重新拉回去,然后便又是我一个人被杨秀清再度狠狠地整,萧朝贵则躲得老远并且跟我划清界限。俊弟,你懂了吗?”
韦俊默默地点点头,然后又道:“杨秀清实在是欺人太甚!除了西王和没有兵权的南王,还有秦王、汉王、唐王、明王”
韦昌辉苦笑一声:“石达开么,不过是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杨秀清都没想动他,我又岂能指望这个毛头小子?秦日纲只对天王惟命是从,他虽是羽nn司令,但羽nn是天王的,没有天王的命令,他根本动不了羽nn,怎么帮我?胡以晃是个老奸巨猾的老滑头,他看到我因为过于出风头而被杨秀清明整暗坑,于是,他就在杨秀清面前一直夹起尾巴做人,指望他跟我一起抗衡杨秀清?那是缘木求鱼!我去找他,他肯定转身就去杨秀清那里告密,他连亲兄弟都告密!更何况是我?至于夏华么”
“明王挺不错的!”韦俊道,“明王为人仁厚,并且,经过东进,明王实力和势力都大增,另外,明王跟二哥你向来关系不错的,杨秀清对明王也忌惮三分”
韦昌辉再度苦笑一声:“夏华跟我确实关系不错,但他跟杨秀清也一样关系不错!除了被他抢走老婆的萧朝贵,他跟任何人都关系不错。到时候,在我和杨秀清之间,他会偏向谁?夏华虽然不大可能跑去杨秀清那里告我的密,但也不太可能为了我而跟杨秀清为敌,他很有可能两不相帮,从而谁都不得罪。”
韦俊叹口气:“如此一来,我们韦家想要翻身,只能借助外力了。”
“是啊,只能借助外力。”韦昌辉握紧了拳头。
“二哥,你打算把捻军纳为己用吗?”韦俊问道。
韦昌辉点点头:“捻军有几十万人,虽然大部分是乌合之众,但毕竟人多势大,掌握了捻军,不但多了一大助力,还能在两淮地区开辟属于我们韦家的地盘,就像夏华在东进战事期间做的那样。只是此事又谈何容易?北伐军中岂能没有杨秀清的眼线?这件事,没办法瞒过杨秀清,我必须跟杨秀清实话实说,杨秀清岂会让我如愿以偿地把捻军纳为己用?甚至,他自己还会抢先一步地收编捻军。”
韦俊明白了:“所以,二哥你在龚得树三人面前故意说天王、东王厚此薄彼,重视两广老兄弟、轻视别地新兄弟,就是为了让张乐行他们对天王、东王死了心。”
韦昌辉嗯了一声:“首先,不能把捻军送到杨秀清怀里,其次,要把捻军拉进我的怀里!说起来,我也不是凭空捏造,天王本来就这样,罗大纲、苏三娘、焦亮等出身于天地会的人,哪一个没有受到天王的排斥?要不是他们靠上了夏华,他们岂能成为师长,并且还能封侯?”
“但杨秀清不像天王那样排斥新人和外人啊?”韦家迟疑地道。
“是啊,所以,我们要跟杨秀清竞争捻军!”韦昌辉咬紧牙关,“只是,杨秀清精明异常,我们稍有不慎,不但得不到捻军,还会再次给杨秀清抓到整我们韦家的借口!我们韦家到底能不能翻身,就看这次了!”他狠狠地一拳砸在桌子上。
次日,韦昌辉派人向洪秀全、杨秀清发去了紧急报告,声称:两淮的捻军准备起事反清,希望投效天国,捻军拥有十数万之众,虽然大部分是饥民、灾民、妇孺、老弱,但声势浩大,一旦加入天国天军,必定大涨天国国威、天军军威,捻军首领张乐行等人希望得到天王恩赏,请求天王册封张乐行为“淮王”,将两淮之地永久赐给张乐行作封地,再册封五个捻军主将为侯,同时拨款圣库五百万两白银给捻军作为军费,调拨洋枪五千支、洋炮三百门补充捻军,另外赏赐n王娘给张乐行等淮军主要首领为妻,每人赐十来名,合计一百五十多名,等等。
看完韦昌辉奏折的洪秀全勃然大怒,狠狠地把奏折摔在殿前地上:“一群乌合之众而已!还未加入天军为天国立下半寸功劳就跟朕如此狮子大开口,简直是岂有此理!又要王侯爵位又要封地又要银子又要洋枪洋炮又要n王娘,张乐行当朕是什么?当天国是什么?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此类货色,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有不如无!朕拥有天军圣兵十数万,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根本不稀罕这帮两淮捻匪!他们若顺朕,朕会考虑给予他们一定封赏,他们若逆朕,朕即刻发动天军圣兵,把他们跟清妖一起赶尽杀绝!”由于太平天国形势大好,洪秀全也变得越来越心高气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