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华笑起来：“小丫头，古灵精怪的！跟夏阿叔来吧！”

两人一前一后地来到天王宫入口处内侧的一个偏殿里，这个偏殿功能相当于“寄存处”，太平天国的部下文臣武将在金龙殿觐见洪秀全，如果带了献给洪秀全的礼物，就先“寄存在”这个偏殿里。夏华这次东进回来带了很多东西，一些是献给洪秀全的，还有的是赠送给别的高层的，其中有个箱子是送给洪天姣的礼物。夏华把箱子递给洪天姣：“喏，送给你的礼物。”

洪天姣迫不及待地打开，顿时开心得欢呼雀跃，箱子里都是夏华在上海特地从外国商人那里给她买来的适合小孩子玩的新奇玩意儿，有音盒、望远镜、地球仪、军舰模型、各种西方童话里女主角的布娃娃、用透明玻璃做的十二生肖等等，还有很多的书籍，都是西方的童话书、寓言书、故事书。洪天姣最喜欢这些童话书、寓言书、故事书，并且，夏华送她的其它东西被洪秀全发现了没事，唯独这些书被发现了就要让洪秀全大发雷霆。洪秀全的教育方式堪称荒唐可笑，首先，他不准儿女们读任何古书和外国书籍，他管那些书统统叫“妖书”，只准儿女们读“天书”，也就是他自己写的那些乱七糟的东西，“教育书籍”质量如此低下，儿女们的学识水平可想而知其次，他从来不给儿女们请老师，历朝历代，皇帝们都极度地重视儿女们的教育问题，都会给儿女们请当代大学者作为老师，唯独洪秀全没这么做，并且，他也懒得亲自教育儿女们他忙着享乐还来不及，哪里有心思和耐性给儿女们上课，同时，他命令他的儿女们跟他一样，一天到晚、一年到头地呆在天王宫里，不允许出去，可想而知，洪天姣等洪家子女们的教育是何等的荒废，童年过得又是何等的枯燥无聊。在这样的情况下，夏华给洪天姣带来了各种新奇好玩的东西和各种外国的童话书、寓言书、故事书，自然让她开心至极、欢喜无限。

“夏阿叔，谢谢你啦！你真是太好啦！你是我最好最好的阿叔！”洪天姣兴高采烈。

“老规矩，被你阿爸发现了，不准说是我送的！”夏华故意板着脸。

“知道！”洪天姣大大咧咧地道，“我每次都说是杨阿叔杨秀清送的。”

“啊？”夏华楞了一下。

“嘻嘻，阿爸他最怕杨阿叔了！”洪天姣对夏华做个鬼脸，“知道是杨阿叔送我这些东西，他虽然怒气冲冲，但一句话也不说就回头走了。夏阿叔，我好奇怪啊，为什么阿爸他不怕你，也不怕冯阿叔冯云山他们，唯独怕杨阿叔呢？杨阿叔不也是阿爸的臣下吗？”

夏华顿时苦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洪天姣，同时心里产生了一丝隐隐的不安。

次日天亮后，已经成为“天国外交部外交大臣”外交部区别于传统的六部，该部主官不叫尚书，就叫大臣的夏华按照洪秀全的指示，带着文咸、密迪乐、贺布三人在南京城内好好地玩了半天，到夫子庙买了一些古玩，到鸽子桥买了一些云锦，又在街边小吃店里大吃桂花鸭、东安鸡、牛肉锅贴、香菇干丝、豆腐脑、葱油饼等南京本地著名小吃。洪秀全特地下达命令，所有商铺一律不许收“洋兄弟”的钱，以示天国物产富足、民生丰裕、慷慨好客。对于洪秀全这种“打肿脸充胖子”外加“自欺欺人”的行为，夏华无力吐槽，只得暗中支付双倍银两给那些店家为洪秀全擦屁股。文咸一行人没能再见到洪秀全本人，当天下午，夏华奉命在江边码头送别文咸一行人。

“殿下，一切正如您所说。”临走前，文咸感慨万千，“天王也正如您描述的那样。”

夏华微微一笑：“那你们现在明白了，以后来这个国家要找谁进行合作了吧？”

“当然明白！”文咸表情郑重，目光诚恳，“找明王殿下您。您可以说是这个国家里唯一真正有着高远目光的人。”

夏华微笑：“好。爵士，我祝你一路顺风。”

“我祝您加官进爵、逢凶化吉。”文咸十分认真，“只有您地位越来越高、权力越来越大，并且一直平平安安，这个国家才会有希望。”

夏华笑着点点头：“那就借你吉言了。哦，对了，这是天王给贵国女皇的回信。”他取出一份装裱得十分精美的黄布缎卷。

洪秀全给大英帝国维多利亚女皇的回复信是一首毫无文采、又臭又长、堪称蹩脚可笑的打油诗。把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玩意儿作为国书交给世界上最强大国家的最高统治者，夏华打心眼里觉得丢人到家，但没办法，因为这是洪秀全的命令。洪秀全的“打油诗”是这样的：

天父上帝真上帝，天兄耶稣真天兄，爷哥带朕坐天国，扫灭邪神赐光荣，西洋番弟听朕诏，同顶爷哥灭臭虫。天国迩来今既来，西洋番弟把心开，朕前上天见爷排，万国扶朕在天台，爷排定定今来到，替力出力该又该。替爷替哥杀妖魔，报爷生养战胜回，西洋番弟朝上帝，爷哥带朕坐山河，朕今实情诏弟等，欢喜来朝报爷哥。朕据众臣本章奏，方知弟等到天都，朕诏众臣礼相待，兄弟团圆莫疑狐。这首烂诗里的“臭虫”“妖魔”指的都是满清。

文咸庄重严肃地时接过洪秀全给维多利亚女皇的“回复信”，跟夏华告辞。

文咸三人回到s赫尔梅斯号，离开南京，顺江而下，但罗孝全没有上船。“罗先生，您打算留在这里？”夏华好奇地问道。

罗孝全点点头：“是的。我的命运自从遇到天王后，便已经不再平凡了。我相信，这些都是上帝的安排。天王当初被我拒绝了洗礼入教，但他却自己创建了拜上帝会，还干出如此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我不得不感叹上帝的奇妙安排。然而，我却发现天王对的教义存在着很多的曲解和误解，我决定，留下来，在他身边帮助他纠正他在教义上的曲解和误解，我相信，当天王成为一个真正的徒后，对他自己、对这个国家、对整个中国，都会是极大的福音。”

夏华耸耸肩：“好吧，祝您好运。”夏华知道罗孝全是根本做不到的，因为洪秀全对自己发明创造出的那些东西已经深信不疑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他坚定而顽固地认为自己信奉的教义是绝对正确的真理，别人信奉的都是邪门歪道，怎么可能改变他的顽固得像石头的思想。

送走文咸一行人后，夏华前去天王宫，参加高层会议。

金龙殿里，天王洪秀全和众王除了胡以晃齐聚一堂，另有蒙得恩、陈承瑢等极少数几名高层一起参会。此次会议的主题很清楚：北伐、西征。

杨秀清当仁不让地充当着会议主持人，他滔滔不绝地侃侃而谈：“自天国定都天京以来，迄今为止已有两月余，在这两个月内，华弟率军东进，我等坐镇天京，一方面防备清妖的江南大营，一方面为北伐、西征厉兵秣马。两个月下来，天军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准备充分，并且，华弟率军东进，一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为天国夺取了九府之疆域，更是获得了不计其数的金银财帛、稻米粮食、布匹被服、马匹驮畜、船只舟筏、百业工农等，大大地充实了天国国力和天军军力，天国国威大振，天军军威士气大振，愈发有利于天军的北伐和西征。”

已经被杨秀清任命为北伐主帅的北王韦昌辉毕恭毕敬地询问道：“不知四哥打算让小弟统率多少圣兵展开北伐？”

杨秀清微笑着回答道：“二三个师旅。”

“啊？”韦昌辉吃了一惊，现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觉得少了？”杨秀清微笑着看着韦昌辉。

“清胞，二三个师旅确实有些捉襟见肘吧？”洪秀全开口道，“从天京此去直隶河北足有千里之遥，区区二三个师旅，岂不是孤军深入？万一有失，如何是好？”

杨秀清哈哈一笑：“我们这样想，清妖那边更加这样想！”他肃然正色，“不错，二三个师旅似乎难以担任北伐重任，但是，如此之举，恰恰正是天军的高妙之处！首先，兵法有云，虚虚实实、虚实相辅。当初，清妖认定我们只是啸聚山林的一方草寇，没想到我们攻城拔寨，大让清妖措手不及接着，清妖认定我们将会割据广西、常驻桂柳，没想到我们却全体出桂、逐鹿天下再接着，清妖认定我们将会立足两湖、挺向中原，没想到我们却弃守长沙、顺江而下。是以短短两年不到，我等便纵横数省、直至天京，奠定天国万世不拔之基业。不久前，清妖又认定我们将会攻打江南大营、肃清天京周围，没想到我们却东进拓土，一举拿下九府之地。此等种种，皆为一个奇字！只有出其不意方能攻其不备，使得清妖处处被动挨打，天京处处主动进击。今，清妖断定天军将会以重兵北伐，我等偏以奇兵攻之！兵法有云，有正无奇，虽整不烈有奇无正，虽锐无恃，又有云，以奇为正者，敌意其奇，则吾正击之以正为奇者，敌意其正，则吾奇击之。天军北伐，目的乃为攻破清妖巢穴，必须有奇有正，奇正相辅相成，更要对症下药、有的放矢。”

众人都不说话，仔细地思索着杨秀清这番引经据典、听起来振振有词的看法。

杨秀清接着道：“正如我刚才所说，清妖断定天京将会以重兵北伐，但我等偏偏以奇兵攻之！如此，必打清妖一个措手不及！清妖见天军北伐之兵只有二三个师旅，必定疑窦大生，从而疑神疑鬼、庸人自扰，天军恰恰可以趁虚而入其次，北伐开始后不久，天军就会西征，两场大战相辅相成，清妖必然自以为是地断定天军北伐只是虚晃一枪、疑兵之计，乃至调虎离山、声东击西，真正目的乃西征，继而把重兵调去两湖腹地抵御天军西征，从而顾此失彼，让天军北伐之师进一步地避实击虚！另外，兵不在于多而在于精，天军的北伐之师虽然只有二三个师旅，但士卒都是百战老兵，个个以一敌十，再加上准备充分、物资充足、装备精良，因此，虽只为二三个师旅，却顶得上十个师旅，足以抗拒数十万清妖！不仅如此，从天京至清妖巢穴，路途遥远、千里迢迢，需横跨苏、皖、豫、鲁、晋多省，我天军挥师北伐，吊民伐罪、顺天而行，沿途万民百姓岂能不壶浆箪食、夹道欢迎？到时候，振臂一呼，应者云集！二三个师旅从天京出发，到北京城下时怕是已增至数十万之众！如此，兵力多少岂是问题？”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萧朝贵、秦日纲都露出赞同神色，夏华不动声色，韦昌辉一脸认真聆听的表情，石达开和冯云山两人微微蹙眉，洪秀全也皱着眉头，似乎觉得杨秀清说得不太让人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