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众所周知,绿营兵和旗兵都不是太平军的对手,太平军的真正对手是湘军和淮军。对此,夏华一直保持着高度警觉。如今,湘淮军的初代部队楚勇,终于出现在战场上了,湘淮军的“祖师爷”江忠源,也终于出现在战场上了。从这一刻起,战争才算真正开始。
正所谓“乱世出英雄,时势造英雄”,金田村的一粒火星引爆了长达十四年的全面内战,太平天国横空出世,杨秀清、萧朝贵、冯云山、韦昌辉、石达开、秦日纲、胡以晃、黄文金、罗大纲、陈玉成、李秀成等众多两广豪杰因此而雨后春笋般地登上了历史舞台,为摧毁大清帝国而前赴后继与此同时,曾国藩、曾国荃、曾国葆、曾国华、罗泽南、胡林翼、彭玉麟、杨岳斌、郭嵩焘、李续宾、李续宜、左宗棠等众多湖南豪杰也因此而雨后春笋般地踏上历史舞台,为保卫大清帝国而力挽狂澜,湘军集团诞生、崛起、称雄。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湘军集团是在与太平军的战争中诞生的,湘军统帅是曾国藩,湘军的初代开创者和初代统帅却不是曾国藩,而是江忠源。湘军并不是清n的正规军,而是地方武装即团练、乡勇,用后世话说,就是地方n、地方豪强得到中央n允许后组建的民兵部队,湘军即湖南省民兵部队。湖南省的经济在后世位居全国第九,约为江苏省的40,差距很大,在眼下清末,湘苏二省经济差距更大,湖南全省经济只等于江苏省一个大县。因为穷,加上湘省境内三分之二都是山地丘陵,所以滋生了多如牛毛的山贼、土匪、流寇、武装暴徒团伙、农民起义军、民间秘密社团等形形ss的各种影响社会治安的组织,使得湖南省长期社会动荡、治安混乱,由于清n无能,绿营兵无法有效地维持社会治安,湖南省各地的地主豪强不得不组建团练乡勇进行自保,从而孕育出了湘军的萌芽。湘军集团众高层骨干里第一个创办团练的人是李续宾,此人后来成为湘军著名大将,江忠源紧随其后,不过,李续宾创办团练后一开始只想着保护家乡,没打算出省参加对抗太平军的战事,江忠源在这一点上走在李续宾的前面,他是第一个率领湖南团练与太平军交手的人。
江忠源在后世的名气大不如曾国藩,但江忠源一生比曾国藩更富有传奇性,也更有个性。江忠源是湖南省新宁县人,从小放浪形骸、玩世不恭,整天吃喝嫖赌、打架斗殴,甚至多次赌博赌得把裤子都给输掉了,只能光着屁股在夜里溜回家,属于典型的“不良少年”,但他偏偏资质极高,在不学好的同时随便抽空看几眼书就能在考场上无往不利,二十岁考中秀才,二十五岁考中举人,然后进京参加会试考进士,虽然遗憾落榜,没考中进士,但比太平天国这边的洪天王、洪教主实在强太多了,洪天王考秀才足足考了四次,从十五岁考到二十九岁,始终没能考上秀才,由此可见两人差距不是一般的大。在北京考试期间,江忠源拜访了一位湖南同乡:正在清廷担任礼部侍郎的曾国藩。曾国藩与江忠源进行了多次长谈,惊叹江忠源乃是当世奇才曾国藩后来组建湘军正是受到江忠源的启发。其实,江忠源不只是天赋高,他还胸怀大志、忧国忧民他忧的国是大清国,目光和嗅觉都极度敏锐的他意识到大清国即将进入大乱之世,因此在暗中做了一些防备措施,比如,他在家乡新宁县组建了新宁团练,号称“楚勇”。另外,江忠源是一个非常重情重义的人,他去北京考进士时有两名湖南考生跟他一起进京,但此二人在京城一人生病一人病死,江忠源悉心照顾重病的同乡,又把那个病死同乡的尸体不远千里地带回湖南老家安葬,哪怕尸体半路腐烂发臭,他也没有任何迟疑,因为带着一具腐烂发臭的死人,路上无法住进客栈旅馆,他就带着那具尸体在荒山野岭过夜,坚持回到湖南让同乡魂归故里、入土为安。江忠源的重情重义确实令人肃然起敬,他对部下也是如此慷慨重义,正因如此,部下士卒才会在战场上拼死作战以报答他的恩德。另一方面,江忠源虽然一直活跃在镇压农民起义军的前线,但他在内心深处其实很同情农民,他认为“因为天下富rn多为富不仁、贪得无厌,nrn才会被逼得n”,所以,他打败农民起义军后,只会杀死为首者和骨干人员,不对普通成员进行滥杀s。几年前,湖南省境内先后爆发了李世得李世德、雷再浩、李辉、李沅发等反清起义,战火要么在江忠源家乡新宁县境内要么在附近,江忠源率领楚勇参加了镇压活动,表现出色、立功很大,被清n擢升为知县。去年,咸丰皇帝登基即位,要求各地举荐贤才,曾国藩大力地举荐了江忠源,江忠源因此而第二次前去京城,朝见了咸丰皇帝。本来,江忠源可以留在京城当京官,但他父亲突然去世,他只得辞职回乡,守孝丁忧。就在这个时候,太平天国起义爆发,清军屡战屡败,咸丰皇帝派赛尚阿率领大军前去镇压,赛尚阿出发前希望朝中同僚能向他举荐几个有真材实料的贤才良将,大学士祁寯藻热心帮忙,询问自己的好友、担任内阁中书的湖南人左宗植“有无贤才良将为朝廷效力”,左宗植大力举荐湖南同乡江忠源,祁寯藻随即把江忠源举荐给了赛尚阿。
左宗植有一个哥哥,名叫左宗棫,还有一个弟弟,名叫左宗棠。
除了左宗植,被咸丰皇帝任命在赛尚阿身边负责军队粮饷事务的原淮扬按察使、湖南人严正基也向赛尚阿大力举荐了自己同乡江忠源。赛尚阿因此而知道了江忠源,特地派人前去江忠源的老家新宁县,邀请正在为父亲守孝丁忧的江忠源重新出山。江忠源深感“国难当头、义不容辞”,请得母亲陈氏允许后,率领家乡子弟兵五百楚勇踏出湖南,前去广西,参加了对抗太平军的战事。江母陈氏大力支持儿子“为国尽忠”,特地把首饰变卖了补入楚勇军费。跟随江忠源一起率领五百楚勇前去广西参战的还有他的三个胞弟,江忠濬、江忠济、江忠淑,族弟江忠信,以及他的同乡好友、日后成为湘军名将和清末重臣的刘长佑。
灌阳县战场上,楚勇初步崭露头角,虽然因为大势所趋、江忠源地位和实权不高、楚勇人数太少而没有影响全局,但五百楚勇的表现足以证明江忠源绝非向荣、乌兰泰等人可比及。
在灌阳又一次打垮清军后,太平军一路高歌猛进、势如破竹,于五天后杀入全州县境内。赛尚阿、向荣、乌兰泰等清军高层又是惊慌失措又是羞愤无比,太平军的战略方针已经明白无误:太平军连省会桂林都不要了,显然不打算呆在广西省内,而是要开出广西、开往湖南。赛尚阿恐惧咸丰皇帝震怒,连连询问向荣、乌兰泰等人如何是好,向荣因为屡屡地被太平军击败,有些心灰意冷、锐气萎靡,因此消极怠工,称病告假不出,乌兰泰原本踌躇满志参战,没想到第一次与太平军交手就被太平军打得落花流水,羞惭激愤至极,他召集部下进行训话,事先准备了一盆清水,用bs割破胳膊把鲜血滴进清水中,然后两眼含泪地道:“大清开国两百多年,从未有过贼寇攻占省城之先例,桂林已失,我们本就没有颜面去见皇上,如果让贼寇逃出广西、祸乱更多地方,那我们都罪该问斩!既然如此,还不如拼死一搏!赢了,可以把贼寇堵在广西,输了,我等也对得起皇上的浩荡天恩了!”他大喝道,“请诸君与我共饮血水,随我与贼寇决一死战!”
乌兰泰打算在全州县境内与太平军展开“不成功便成仁的最终决战”,该策略明显十分鲁莽冲动,成功率很低,拥有最终决定权的赛尚阿已经心乱如麻、六神无主,束手无策的他病急乱投医地同意并且全力地支持乌兰泰的策略。因此,清军集结了两万余兵力,在全州县境内摆出前所未有的阵势,与拥有四万五千余兵力的太平军展开大决战。双方爆发全州之战。
全州之战的规模大大地超过了不久前的灌阳之战、阳朔平乐之战,此战没什么技术含量,完全就是双方的硬碰硬决战,持续四天四夜,最终胜利者仍然是太平军。太平军以伤亡五千余人的代价,歼灭清军一万四千余人,斩杀清军中高层将领高达四十多人,包括贵阳镇总兵重纶、署副将佟攀梅、游击庆禄、千总全玉贵、把总熊士贵、参将杨玉春、都司武昌显、副将刘长清、参将王梦麟、守备许祥光广州抗英运动领导人之一、千总李登朝、协领国恩、都司陈国栋、守备张奋扬、参将杨映河、武宣县新任团练乡勇总目刘季三以及乌兰泰本人。此场大战,乌兰泰是第一发动者,其实他心知肚明此战胜算极低,在战前以及做好战死谢罪的心理准备。清军兵败如山倒时,乌兰泰纵马逆流而上,带领数十名心腹亲兵以飞蛾扑火之势冲杀向太平军的密集战阵,遭到太平军一顿抬炮、抬枪、鸟枪、弓箭的密集轰射,当场被打成了一团人肉马蜂窝。
经过阳朔平乐、灌阳、全州三场大战后,包围桂柳的清军被太平军消灭得七七,太平军赢得极度辉煌的胜利和战果,累计杀、伤、俘清军近三万,自身损失约九千人,缴获各种战利品不计其数。太平军声威大振,阳朔、平乐、灌阳、全州等地的民众纷纷加入,经过严格的挑选,太平军就地招收了千多名精壮男丁,基本上弥补了几场大战带来的伤亡。
结束全州之战后,太平军全面进入全州境内,准备离开广西,挺向湖南。全州是从广西进入湖南的必经之地,全州县城本身倒没有太大的价值,只是,太平军与清军连续大战三场,全军上下都比较疲惫,需要一个地方落脚休整。全州县城里几乎没有清军,只有知州曹燮培临时招募的一千多名团练乡勇。想要入城休整的太平军派出使者给曹燮培送去劝降信,要求曹燮培开门投降,但曹燮培在回信中表示宁死不降。太平军大怒,集中几十门缴获到的清军火炮一顿猛轰,轻而易举地轰破城垣,攻入城内,杀死曹燮培和协助曹燮培守城的前任知州瑞麟,攻占了全州县城。入城后,太平军一方面抓紧时间休整,一方面把全城财物搜罗一空。当天晚上,洪秀全下令犒赏三军,杀光全城的鸡鸭猪羊,全军所有士卒大块吃肉、饱餐一顿,准备在此休整完毕后上路,离桂入湘。
这天晚上的全州县城可谓一片不夜,城内处处篝火、亮如白昼城内的官商富贾大户统统被太平军抄家,银子和房子都属于太平军,大宅子供洪秀全、杨秀清、夏华等高层居住,普通百姓基本上平安无事在太平军控制区和经过地区里的人,越有钱越危险,越穷越安全,太平军不会强占普通百姓的房舍,由于房子不够多,绝大部分太平军士卒和家属都露宿街头,点起篝火进行取暖。遍地篝火的城内,欢声笑语交相汇聚,围聚在篝火般痛快吃肉的士卒们、家属们无不兴高采烈,或眉飞色舞地谈论着战事,或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清兵狼狈不堪的丑态,或满怀希望地憧憬着以后的美好生活,或喜形于色地庆幸着自己、自己家人加入了天国天军,或感恩戴德地赞颂着洪秀全、杨秀清等天国天军的领袖们一场又一场的胜利,让太平军的广大士卒、拜上帝会的广大教徒已经深信不疑“洪天王就是天父次子、万国天王、圣明之君,跟着洪天王必定可以过上人间天国的幸福生活”,至于天国天军的其它高层,也都让士卒们、教徒们敬若神明,一个个都是“神机妙算”、“用兵如神”、“足智多谋”、“料事如神”。当然,欢声笑语中也夹着不少感伤眼泪,不少人为已经“升天”的家人、亲人、同伴、同乡而悲痛。根据洪秀全的规定,太平天国不实行棺葬和火葬,采取的宗教仪式进行丧葬,即用布包扎尸体,然后入土为安高层用黄布,中层官员和军官用红布,普通军民只要不用黄红布,其它颜色的布都可以耶稣死了就是用裹尸布包的,并且,洪秀全声称“升天”是好事,应该笑不应该哭,因为“升天”就是灵魂从人间返回了天堂天国,向皇上帝报到“我回来了”。
天黑时,“龙颜大悦”的洪秀全在临时住处里摆下宴席,把个结拜兄弟召来齐聚一堂,痛痛快快地大吃一顿。考虑到马上就要踏上漫漫征途,还有很多事要做,刚刚结束几场大战又让人疲惫不堪,必须抓紧时间睡个饱觉以养精蓄锐,因此,众人虽然都精神亢奋,但晚宴没有吃得太晚,点的时候就散席了,各回各府、各睡各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