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会后,众王立刻紧锣密鼓地展开忙碌。夏华先回到明王府,洪宣娇、赵三叔、冯子材等人都在等着夏华了。“大家收拾收拾吧!”夏华看着众人,“马上要离开桂林了,能不带的东西尽量不带,我们接下来要走很长很远的路,必须轻装上路。”
众人听到夏华此话都深感惊诧意外,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到处都是“死守桂柳、不离故土”宣传,都做好了在桂柳与清军全面大战的心理准备,没想到突然间来了“撤离桂柳”的命令。
“喂,怎么啊?”洪宣娇拉住夏华,“我们要走了?不要桂柳了?二哥突然改变主意了?”
“二哥没有突然改变主意。”夏华解释道,“二哥跟我们其实早就定下了撤离桂柳的打算,只不过为了欺瞒清妖,所以才会故布疑阵、散播传言,这样,我们突然间撤离桂柳,就可以打清妖一个措手不及,从而成功地突出重围。好啦!不要磨蹭浪费时间了,赶紧收拾东西吧!”
众人都带着一丝难以接受和恋恋不舍地展开忙碌,吴大妹嘟囔道:“在这里住得多好啊,干嘛要离开这里”
夏华心里也有一些怅然,他反复看着眼前的明王府,实际上,他在这里住了好几个月了,对这个地方也不可避免地产生了感情,不知不觉地把它当成了“家”,不仅如此,他在这里正式结婚娶亲,使得这里更有了“家”的意义和氛围。一下子将其舍弃掉,夏华也有点不舍,并且接下来在很长时间内都会流动漂泊,没有这种固定的、长期的住所了。夏华正在感慨着,却看到洪宣娇风风火火地抱着一大堆被褥衣物从室内跑出来,吩咐手下女兵,将其包好带走。
“这些被子衣服有什么好带的?我不是说了吗?要轻装上阵。”夏华无奈地道。
“这是我们成亲时用的龙凤床铺被单、嫁衣、凤冠、霞帔”洪宣娇抱着那些红彤彤的、上面都绣着喜字的被褥衣物,坚定地道,“我可不想丢掉让清妖糟蹋!”她显得有点伤感,“这里可是我们的婚房啊,就这样不要了”
夏华安慰洪宣娇:“没关系的,早晚还会回来的。”他在心里暗忖:希望还能真的回来吧,希望老天有眼,不要让我死在前往南京的路上,更加不要让我死在南京。默然,夏华内心里突然隐隐作痛,他想起了赵萍。赵萍已经返回紫荆山的山阳村老家了,夏华此时随着所有人一起离开广西、前去南京,自然就跟赵萍越来越远,从此天南地北、相隔一方,搞不好此生都不会再见了。“有的人,注定只是擦肩而过啊”夏华轻轻地感伤着,内心深处愈发作痛。
大概傍晚五点多,夜幕降临,滂沱大雨也几乎同时从天而落。
东王府门口,杨秀清正色凛然地向着集结在一起的诸王、太平军中高层军官下达着突围作战命令:“根据约定,千岁萧朝贵的第2师此时已经从柳州出动,直向阳朔、平乐二县,现在,听本王命令!韦昌辉、石达开,你二人率领第3、第4师作为先锋部队,即刻出击!本王率领第1师紧随其后!秦日纲,你率领羽nn保护天王、天王家眷以及众王家眷!胡以晃,你率领第5师断后掩护,防备清妖追击,同时协助秦日纲部保护天王等人!罗大纲,你率领第7旅沿水路前进,负责载运天王、天王家眷、众王家眷以及军械粮饷辎重!凌十、苏三娘,你二人率领第6、第9旅分别负责天军左右两翼!”
“喏!”众人一起肃然领命。
杨秀清又道:“韦昌辉,你部留下一个团,封锁住桂林城所有进出通道,佯装天军还在城中,同时严禁城中百姓出城离去,防止有人向清妖通风报信。一昼夜后,该团撤离桂林城。”
韦昌辉连忙道:“喏!”
夏华听得出,杨秀清的第二个命令明显又是“坑”韦昌辉。韦昌辉的第3师下辖三个团,抽掉一个团后,必然导致该师充当先锋部队时实力不足,同时,被抽掉的那个团是负责留在桂林城,坚持一昼夜后才能撤离,那么,这个团肯定处境不容乐观,激战爆发后,清军必然判断出桂林城已经没有太平军主力了,继而“收复”桂林城,韦昌辉的那个团落在主力后面,很容易被清军追击消灭。杨秀清如此安排,韦昌辉心里不恼火才怪,但韦昌辉不敢公然反对,只得忍气吞声地接受。
半个小时后,太平军、太平天国、拜上帝会正式开始撤离桂柳。
夏华没有去坐船。太平军第7旅即罗大纲部是水兵部队,桂林位于漓江畔,太平军在此这么长时间,自然征集到了、打造出了为数众多的木制船舶,从而组成一支规模不小的船队。洪秀全、洪秀全的妻儿们和仆佣们、众王的妻儿们和仆佣们以及天国官员们、官员们的家眷按照计划,先乘坐马车出城,再换坐船舶,通过漓江水路行进,一来坐船舒适,二来船运的负载量大大地超过驮畜车辆。夏华完全有资格跑到一艘船上舒舒服服地坐观漓江两岸的士卒队伍,但他没有去,因为他妻子洪宣娇是第9旅的副旅长,正在骑马率部行军洪宣娇同样有资格选择坐船,但她没兴趣,她更热衷于上阵打仗。作为丈夫,夏华肯定不能撇下妻子单独吃苦,因此跟在洪宣娇身边。洪宣娇和苏三娘统领着第9旅,该旅约有三千士卒,包括几百名女兵大多是苏三娘和洪宣娇的卫兵,除此之外,夏华还有一个卫队营,约四百人。
天昏地暗、风起云涌,电闪雷鸣、大雨滂沱。二十万人马汇聚成一支蜿蜒长龙般的队伍,在越来越黑暗的夜色中迎着呼啸狂舞的强风、顶着劈头盖脑的大雨、踩着遍地的烂泥,艰难跋涉地一路前进,夏华坐在他的骡车里,车厢太小并且四面透风,尽管穿着蓑衣、戴着斗笠,但他还是被雨水淋成了落汤鸡,不仅如此,道路泥泞而坎坷,车子剧烈地摇晃,时不时打滑,夏华在车里就像坐蹦蹦车般被颠簸得七荤素、苦不堪言。骡车左边是骑着马的卫队营营长冯子材,右边是同样骑着马的洪宣娇。
“喂!你没事吧?瞧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别又搞得大病一场了!”看到夏华在车厢里蜷缩得就像一只冬眠的乌龟,洪宣娇上前问道,她语气虽然还是老样子,但明显很关心夏华。
“多谢王娘大人关心,在下没事”夏华勉强笑了笑,他浑身又湿又凉,确实十分难受,这让他愈发怀念桂林城内明王府卧室里的那张温暖舒适的大床。
洪宣娇撇撇嘴:“没事就好!”
夏华蜷缩在车厢里,时间长了,有些迷迷糊糊,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得冯子材呼喊:“两千岁!快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