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庙门，顺着下山的小路跑出几百米后，莫歆终于在一处草丛旁停下了脚步。

距离她半米之外的地上，那只复活的白色纸蝴蝶正停落在几块碎裂的泥片上，缓慢的煽动着翅膀。

莫歆盯着蝴蝶所在的位置愣了好几秒之后才一脸惊讶的回头看向表情复杂的路川“路哥，原来你老婆真的不是鬼，是土精不对不对泥精好像也不对不过不管她是什么精，看她本体碎成这样子怕是也已经没得救了，你要节哀啊！”

关于莫颦的身世以及她是鬼是妖还是精，路川从来不知，也从不多问，更不曾介意过，让他接受所爱之人就是眼前这几片一脚便能踩成碎渣的泥片所修炼变幻的，不难，但让他接受她已经“死”了，很难。

就在他看着那几块毫无生机的碎泥片沉默、无措、心痛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时，紧随而来的八目有些好奇的走到那几块泥片前，俯身要去捡时，突然又想到什么似的，转身冲站在路川身后的花二招了招手“小丫头，你过来，把这些捡起来拼一拼让我瞧瞧。”

“嘿？你这道长，怕这泥片有毒啊？这么简单的事儿你怎么还指使起别人来了？还特意挑最小的妹纸欺负？”，就站在八目身旁的莫歆一听他的话立刻替花二打抱不平起来了。

虽然她不怎么喜欢花二那张惨白的死人脸，也能感受到花二同样也不喜欢她，但是天生的正义感还是让她忍不住立刻就怼了八目。

“哦呦！你这小妹妹怎么说话的？！这地上滴碎片片可是我朋友爱人滴本体，我怎么好用手去摸撒！我是瞧着那大眼珠子滴小丫头好像跟着小路同志滴时间最久，所以才请她帮手撒！你这嘴尖牙利的丫头可莫要随口冤枉我撒！”，八目气呼呼的回呛道。

莫歆被呛的无话可说，耸了耸肩，嘟囔了句“谁让你使唤人之前不先把话说清楚？”

“我年纪比你大，我不和你吵撒”，八目白了她一眼，又冲呆站在原地的花二招了招手。

路川强压着内心的难受，侧头冲站在身后等他发令的花二点了点头。

得了批准的花二“飘”到那堆碎片前，弯腰小心翼翼将所有碎片用双手捧起，回头看向路川，等待主人的下一步指令。

“任道”，路川开口的瞬间发现自己的声音突然嘶哑的有些陌生，失神的呆愣了几秒后，又接着说道“麻烦道长看看，莫颦她还有没有救。”

他的声音不仅让他自己失神了数秒，也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一刻，所有人都从他突然剧变的声音中感受到了他内心的极度悲痛，虽然，他依然是那副波澜不惊的神情，虽然他的眼眶甚至都没有泛红。

“好嘞，好嘞”，八目一脸担忧的望了他几眼，回过头开始指挥花二拼凑那些碎片。

碎片最终拼凑出了一个矿泉水瓶高度的细长泥瓶子。

“原来是瓶子精啊，没想到泥瓶子也能成精”，莫歆自言自语似的小声说道。

看到拼凑出的纤长泥瓶，路川心头又是一阵揪扯般的痛感，不过是泥塑之身的她，却在每次危机时都毫不犹豫的舍命护他周全

“是泥瓶子没错撒，可是也不是普通滴泥瓶子，这可是庙内观音手中所持滴玉净瓶！”，八目望了一眼观音庙所在方向，一脸肯定的说道。

“玉净瓶？这明明是泥巴糊的泥”，莫歆抬杠抬到一半，余光扫到路川那张毫无血色却又没有表情的脸，吐了吐舌头，咽了下后半句话。

八目白了她一眼，接着刚才的话说道“观音菩萨手中所持滴玉净瓶又叫甘露瓶，因为供杨柳枝、甘露水于此瓶中，所以也有藏草瓶之称，这观音庙的观音真身既然是金身，没道理在这小小的玉净瓶上偷工减料做手脚撒，至于玉净瓶为什么是泥塑的，其中缘由恐怕也只有莫颦姑娘自己才知道”

“那她”，路川的声音有些发颤。

八目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沉默着走到他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路同志，也不要过于悲伤，世间万事都讲究个缘分，莫颦姑娘也是为了天下苍生才付”

“付”字之后八目又说了什么，路川已经听不到了，天地间的声音仿佛在一瞬间都消失了。强烈的无力感席卷他的全身，让他的身体开始发软、晃悠。

八目一脸担忧的伸手来扶他的胳膊。

花二捧着玉净瓶快速朝他飘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