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楼下的嘈杂,明夷和洪奕起先并不在意,在这种风月场所,争风吃醋或不满被花魁冷落而闹事的隔三差五总会有,虽然行露院门槛不低,一般客人无拜帖不得入,但这儿原本就是男人们招呼客人的上好选择,难免熟客带来的客人有酒品差的,小打小闹常常有。
这些事儿殷妈妈出面没有摆不平的,先礼后兵,无外乎先敬酒再美言,安排两个水灵的小娘子莺声燕语靠上去,一般的火气便也消了。若还有不长眼的,她也不会犯怵。来闹事的,身份不会多尊贵,否则做不出大庭广众不要脸的事儿来。包房里随便出来位爷,都能让长安震三震。碰上真混账不懂事儿的,坊正手下养的人和殷妈妈的亲兵一样,随叫随到,扔他去河边晾着就是。
过了会儿,灵儿过来啪啪敲门,打开门看,这丫头一贯冷冰冰的脸也有些惊慌了,可见事情不简单:“师娘子,快下去看看吧。殷妈妈这会儿不在,楼下有个醉汉闹事,硬要葵娘陪他,拉扯间葵娘挠了他,他不依不饶要打要杀呢!”
一听事情关乎葵娘,明夷和洪奕都上了心,直往楼下跑。跑一半,明夷想起件事儿,又上去敲邢卿的门。
邢卿过来开门,明夷闪挪进去,叮嘱成言:“一会儿楼下有什么动静你也别露面,可能得招来官府的人,你要是出了手就太招眼了。”
成言听明白了:“好,我知道了。娘子为我脱身花了不少功夫,不能白费。娘子小心,莫强出头。”
明夷点了点头,匆匆下楼。
楼下桌椅歪斜,大厅的客人走了一半,毕竟吵闹是败兴的事。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莽汉正拉着葵娘的胳膊,葵娘的衣衫被他扯破了一半,露出粉白的玉臂和亵衣来。葵娘毕竟还是黄花闺女,羞愤得满脸通红,却不哭闹,咬着牙狠狠瞪他,一丝不让。
络腮胡满身酒气,嘴里没一句能入耳的,无外乎骂她当了表子还立牌坊,能让他痛快一宿是她的福分之类。
葵娘平素招人喜欢,又不与姐妹们争生意,各位花魁娘子都愿意护着她。一位花魁娘子轻轻搭住了他的手,慢扭蛇腰,使尽媚术:“这位爷稍安勿躁。我们这位小娘子是清倌人,卖艺不卖身的,强扭的瓜不甜,你看她也不知情识趣,有何滋味。不如让我陪爷多喝几杯,再上楼满满叙。”
络腮胡毫不领情,一掌将她推开,那位花魁娘子差点儿坐倒在地。
他骂骂咧咧道:“若不是倌儿我还不要呢,谁瞧得上你们这些千人骑万人跨的,那我不是有个半个长安城的连襟,这种抢着当乌龟王八的事儿谁爱干谁干去!”
这一番话出来,惹恼了大厅里留下看热闹的客人,这不是骂他们乌龟王八吗?于是纷纷上前训斥,亮出身份想要吓到他。这些客人不是富商就是各衙门的老爷,一个个肚满肠肥,肩不能挑,反观这络腮胡,虽没带兵刃,不似武林中人,但身体壮健,力大无穷。客人们或说理训斥,或想掏钱了事,或用官位相逼,络腮胡一个都放在眼里,反而给他们骂了个狗血喷头。客人一个个吃了暗亏又不好与醉汉计较,走得越发多了。
明夷向灵儿打听了下,确实棘手。这人是桃七帮的一位堂主带来的,说是和陶三娘在做蜀锦生意,堂主自己有事先走了,留他一个。这种来历不明与江湖人做生意的,有的是得来容易的钱,不在乎钱,走的是黑白不明的道,不畏惧官。而且还不算帮派中人,没有管束,更无义气道理可讲,属于最不要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