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周羽已经长到八岁,家境殷实,童年也过得十分快乐。这一年,周仁山已是六十六岁高龄,看着小羽一天天长大,每日生龙活虎,心里愈发喜欢。他的夫人姚氏也很看好这个精气充沛的孩子,一家人也便渐渐心安,早把游方道人的话抛在了脑后。
又过一年,雨露充沛,庄稼获得了大丰收,粮食多的连雨国的谷仓都装不下,周仁山作为一方镇守,便主张将陈粮卖到邻国去,将新粮入仓,余下的则按照需求和功勋分发给当地百姓。这一做法赢得了本国各派的支持,而邻国则多了一种看法,认为雨国除旧粮、储新粮,不过是损人利己。无奈当地偏偏久旱不雨,百姓需要余粮救济,所以只得默许此事。也有许多难民潜到雨国避难,周仁山认为自己老来得子,又逢国富民安,一定是老天的恩惠,于是上庙求签,果然得了上上签。城守汇报有人偷渡,他也不多理会,默许那些人在雨国偷生,又在同年开仓赈济,将上好的粮米供应给国内的米行,规定有乞丐、流亡者,均可视自己的需求来取即可。周仁山还命令进行大赦,那些在狱中的囚徒,除非有确凿的重大罪证,其余一律赦免罪责。一时间雨国的街道车水马龙,人声嚷嚷。商人、书生、侠士、流亡者,各路人等都汇集在雨国。
这一年八月十五,正是中秋节赏灯的日子,周仁山带领一家老少去看花灯。隔着河的石桥旁,红色、青色的礼花在对面的天空上绽放,绚烂夺目。就在礼花接连绽放的同时,桥的另一边一阵骚动,周仁山向身边的两个护卫使了个眼色,护卫施展轻功,几步蹿上房檐,从房顶向青石桥那边飞去。此时小羽也安耐不住,脚蹬着石桥下方的围栏,努力的探身向人群混乱处张望,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在这时候,从人群里伸出一只布满疤痕的手拎起小羽的衣领就要将他掠走,不成想小羽手劲儿很足,抓住栏杆就不放手,并且大声呼喊他身边的父亲。
周仁山回身发现孩子正在被一个什么人撕扯,也便一把扯住那个人,那个人头一回,叫周仁山心头一颤。只见他面目狰狞,容貌尽毁,宛如一个活的尸体骷髅。就在周仁山分心的当儿,那人稍一用力,借着小羽死命拉住栏杆的劲儿,反手向上一推,将他整个人推进了湖中。小羽不会水,在湖里死命扑腾着,猛然间抓住了一块漂木,便随着漂木浮浮沉沉。周仁山心中察觉到一丝诡异,直觉告诉他这两处骚乱一定有什么关联,事态紧急,也不顾小羽,分开人群朝无脸人逃跑的方向死命追去。
这边姚氏则拼力呼救,无奈护卫离得太远,所以只能求助于身边的人,希望有会水的人赶紧帮帮忙,她看见有几艘小篷船正在向这边驶来,估计是援救小羽的,自己也便安心了。她转身正准备从台阶下桥去接小羽,忽然觉得胸口一凉,她看见一把带着寒光的匕首插进了自己的身体,痛苦使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睁大眼睛,看着将刀子刺进她身体的人,看见那个人的眼睛中有着自己扭曲的面庞,她大口的呼吸,血液却从她的口中喷出。这把令她痛苦的匕首短短几秒就抽走了,她捂着胸口,感觉冷气顺着刀口灌入了她的五脏六腑。她终于在密集的人群中跪了下去,视线逐步模糊,就连嘈杂的人声也听不清了,继而她栽了下去,看见那个人脚上穿的草鞋,转过身,顺着人流渐行渐远,消失于她的视野之中......
小羽在水中喝了几口水,正在慌张的时候,手中摸到一块木板,求生的欲望让他死死抓住这块木板,好在他自己体重很轻,不至于完全沉入水中,在这上面有了喘息的余地。他看见母亲在一群人之后倒了下去,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桥上的人群乱做一团,一瞬间就把他母亲的身形吞没了,天上的礼花依次绽放,巨大的爆炸声把一切都掩盖了起来,他自己则顺着水流缓缓地向下游漂去。
几条小篷船从水道的角落里缓缓驶出,靠近小羽并把他围了起来。小羽此时发现船里的人都带着各式的鬼脸面具,其中一个人捡起了船上的一根长杆,把它递了过来,小羽本就浮浮沉沉,也没有多想,一把拉住长杆,那人单臂一用力,便将小羽连人带木板从水里捞了出来,抛向旁边的一条小船。小羽在空中惊恐万分,眼看要跌落在船板上,突然在河岸边有一个黑影一跃而出,在船上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从半空中劈手抓住小羽腰间的绸带,将他夺走。黑影抱着小羽双足一点先前的那块木板,眨眼间就飞到了对面岸上。拿长杆的鬼脸人骂了一句,提着长杆,双足一叫力,整条船向后退了几尺,他则提着长杆跃起,朝无名者的背后刺去,可是怀抱小羽的人先一步上岸,随即便飞身上了屋顶,消失在烟花点缀的夜幕之中。
那个鬼脸人将长杆向标枪一样投掷出去,却只插在了一面土墙上,他也不多想,落地后一顿脚,飞身回到方才的小篷船上,船中响起一声口哨,聚拢在一起的几条小船仿佛得了号令,默默地退回到了水道的四处,在巷子的转角里消失不见,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双方一来一去,只几分钟的功夫,桥上的人则因为接连发生的突袭事件乱做一团,谁也不曾对刚刚发生的事情一探究竟,更不知道那个被带走的小孩就是周仁山的儿子。无数礼花接连升起,达到至高点后又分开散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