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过年了啊，清岚看着远处的红墙，离她出宫的日子又近了些。

“清岚姐姐，还要多久才到呀。”小宫女才十二岁，入宫没多久，性子活泼得很，月前分配到天水阁当差，在这样平淡的地方，也是憋了有好一阵子，清岚也是见她整日里闲下来就总是无精打采，便领着她出来放放风。

“也不远了。”清岚紧了紧身上的冬袄，总觉得还是冷风阵阵，看这天色估摸着雪还要再落。

“姐姐，你看，有梅花，我最近新读了首诗，你看这景像不像是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她顺着小宫女的方向看过去，有些讶异，梅树向来长得不高，而前面那处宫墙内的梅树竟很是挺拔，还从红墙上探出一枝来，深褐色枝干上缀着几朵腊梅，浅黄色花瓣初初绽开，上面还压着细雪，雪梅相映成趣，惹得鼻尖也有一阵若有似无的清冷淡香，如此景致，倒真合了诗句中的那一番意境。

“是呢，我竟也是才知晓此处有这样的风景。”

虽不是经常，但也多次听从管事吩咐去弘文馆抱书，也每每都走这条近路，可清岚一直都是步履匆匆，哪会时不时停一停，看一看这一路的景致是否和书里一致呢。

这回竟是多年来，她第一次暂且放下事情停下脚步，能看到这株梅花的清丽。

越过那一枝腊梅看向后方，许是冬季，又落了雪，这红墙也高了些，墙上的砖瓦也有些陈旧残破，隐约间还能看到院子里头纵横交错着几根枝杈。

略思索了一会儿，清岚估摸着此处的位置。

红墙内应是属于栖梧宫的范围，那么后面就是栖梧宫的花园。

栖梧宫，有凤来仪，非梧不栖。

自大齐建朝起，栖梧宫就是历代皇后的居所，但栖梧宫已空置多年，先皇后病逝后先帝未再立后，后来先帝驾崩今上登基，便封禁了栖梧宫，甚至连洒扫的人也不准进出。

当初连着一起被封禁的还有紫宸宫，那里曾经是先太子的居所，也被称作东宫。

而今上封禁栖梧宫的原因谁也不知晓，清岚只听云管事醉酒时提过，似乎是与先皇有关。

待她具体问起，云管事却是乍然酒醒，避而不答顾左右而言他，自此清岚也不再开口问了，毕竟在宫里，最重要的便是管住自己的好奇心。

栖梧宫的花园，也就是红墙后面这个园子，叫做星辰苑，园内如名字一般，种着四时花卉树木，更有诸多珍惜物种，夏夜鲜花绽放，灌木中点点萤火，映衬着夜空中的繁星，也不知属多属少。

并且在整个皇宫中，只有星辰苑种了几棵梨树，当初清岚读书时，云管事曾提到过梨花盛开时的场景，又甚是惋惜此景再无缘得见，便以一句诗词给清岚描述过。

“水晶帘外娟娟月，梨花枝上层层雪。”

自那之后，清岚最是好奇待到初春之时，那梨树是否真如诗句中一般，花开时满树，花白似落雪，待到花谢之时，只需一阵微风吹过，便能挟起片片雪花带着浅浅香气，落满了人间。

收回思绪，清岚看了看天色，只觉得天又阴了些，似是下一刻就要落下雪来，“快些走吧，看这天晚了只怕路难走。”

小宫女点头称是，然而走出去没几步，她又忍不住停下回头看了一眼那枝腊梅，尚且稚嫩的面容上闪过一丝不屑。

…

紧赶慢赶，清岚两人还是被困在了回去的路上，雪花一下子就下下来，四周都变得静悄悄的。

两人抱着书躲进了池塘边上拐角的小亭子里。

小宫女看着渐暗的天色，说道：“要不等一等掌灯的宫人经过，好借把伞？”

清岚闻言摇摇头：“左边就是御花园，若无要事，此处一般不会有掌灯的宫人来。”

“那怎么办呀！”小宫女焦急得原地打转。

时间的流逝让清岚也有些不耐，“不能再冒着雪了，眼下路程还未过半，这些书若因此被雪润潮受损，咱们都要被责罚，雪这样大或是会下一整夜，干等也不是办法。”

清岚把怀中书籍交付给小宫女，定下主意：“你在此处等候，我去寻把伞来。”

小宫女点头应是，接过书籍，往亭子里又躲了两分。

雪越落越大，下午才扫过的长道上已经积起薄薄一层，清岚有些焦急地奔走，举在头顶用来挡雪的琵琶袖也冷透了，脚尖处也能感觉到一阵湿意。

此处临近御花园，前后不着的，能去何处借伞，她搓搓冻的通红的十指，突然有些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