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案批阅好的奏折已累成小沙丘,李司玄看了看剩下几本还未开封的,不禁有些索然无味,每日重复着一样的琐碎,难保不厌烦。
若是此时顾晚衾在的话,还能陪自己批阅,这丫头伶俐,说不定还能给出些意见,不至于让自己这般苦想。
小锐子又添了新茶来,还有一碟茶饼,李司玄疑问“朕记得,御膳房做的茶饼不是这个样子啊?”
小锐子忙躬身奉承“君好眼力,果然是瞒不过的,这是关雎宫贵妃娘娘差人送来的茶饼,嘱咐奴才定要好生照顾君,切莫太操劳。”
茶饼确实是弦舞送来的,却也没有任何话要说,晏冉今日大好,想吃些茶饼,后来不知怎的,让弦舞也给君送一碟来。
小锐子是有些愧对晏冉的,只好搬出些好话给李司玄听,盼着李司玄能够对晏冉心些,毕竟她才丧父丧母,日子不好过。
李司玄蹙眉,看着那碟茶饼却是不动,心里五味杂陈,不知如何是好。末了挥挥手示意小锐子下去,而后靠在椅背捏了捏眉心处,说不清的烦躁一股脑涌来。
自古帝王多薄情,又懊恼些什么呢?一对夫妻的生死追随而已,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只不过随了卫夫人的心愿,难道就要如此畏惧面对晏冉么?
更何况晏冉娇纵跋扈,也该磨砺一番了,总不该永远仗着父亲的疼爱就随心所欲一世的。
正惆怅着,明恩便轻推开门进殿,见李司玄一脸烦闷的靠在椅背,于是在殿中回话“君,路神医的赏银已经一分不少的给他了。”
李司玄嗯了一声,久不见明恩前为他按揉,睁开眼看了看,明恩还在殿中站定,“有什么事?”
明恩得了询问,才行礼道“君派出去跟随南诏使团的人,来了消息,君现下要不要见?”
李司玄这才恍惚,这几天没有顾晚衾的消息,确实难熬,也不知她到哪了。
想起顾晚衾,李司玄心情有了些好转,正欲吩咐明恩,却又看见他愁眉紧锁的样子,未多想,只让他带人进来。
李司玄喝了口茶,腹中有些饿了,顺手吃了一块茶饼,味道确实比御膳房的好太多,正低头看着饼中详细,殿中便站了一人。
“小人向君请安。”
“起来回话。”
那人是军中暗探,一行十几人临时被抽调去跟随南诏使团,以为有家国大事发生,兴致勃勃整理了行装便要赶路了,头却吩咐他主要关注南诏公主就好,其他都是次要的,不由有些意兴阑珊。
这南诏公主不就是要和亲么,至于这么盯着?又不是会跑了,整个南诏女子遍地都是,谁和亲还不一样。
大材小用的感觉一时萦绕在他们每个人的心头,总觉着君太过沉迷美色,对战事也未必有这么心。
暗探起身道“君,自那日出发后,南诏公主似乎身体有些不适,一路行进更是严重,好些时候我们乔装接近马车,都只能听到公主咳得厉害。”
李司玄蹙眉“病了?是寒疾么?”
暗探哪知道寒疾是什么啊,只是听着李司玄这么问,立马借坡下驴“是,听公主身边的人说公主病得不轻,整日在马车里躺着,吹不得半点风,一路走走停停更换暖炉,昨日病倒了,在就近的驿站歇下来,今日依旧没有起色,小人这才回来禀报。”
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路韶已经出发了,也不知能不能追,听他的意思,药材还有些不够,恐怕药效也不会好到哪儿去,这可怎么办。
“他们请大夫了么?”李司玄身子略微前倾盯着暗探问,好像靠近暗探就是靠近顾晚衾一样。
“回君,请了好几拨大夫了,给的赏金高,大多大夫为了赏金来,却又垂头丧气的走了。小人怕错失什么,拦了好几个大夫问话,皆是一样的说辞,说什么从未见过这等疑难杂症,比起死回生还要难些,以为可以捧着赏金回家后半生吃喝不愁,却没想到这碗饭实在够不着吃。”
暗探自然是不知跟随顾晚衾的缘由,只想着早些交差了事回京,那些大夫的话也就添油加醋了一番,其实哪有什么病会比起死回生还要难,这不是吹牛么。
可是为了早些脱离这差事,也是没法了,手下十几个人训练出来可不是为了跟踪一个女子的,莫大的抱负没处施展,大家都有些心灰意冷。
李司玄现下更是头痛了,这顾晚衾的病真是来得匆匆,偏偏路韶又不在身边照料,凭那些半吊子蹩脚大夫的医术,没把顾晚衾医得更严重就不错了,哪能过多指望呢。
心里百转千回,自然没细心听那暗探夸张的陈述,只觉顾晚衾真是重病交加,再因着天气冷得不像话,一番番舟车劳顿,倒下也是必然。
可是路韶赶不怎么办?万一顾晚衾撑不住,不就来不及了...不禁暗骂自己凭白留路韶在这说什么闲话,早些放他走也好过这般拖沓。
转眸看见桌精致的茶饼,更是心烦意乱,就为了医治晏冉,将顾晚衾的寒疾给耽误了,她还好意思送茶饼来,若是顾晚衾有个好歹,非得让她陪葬不可。
暗探一时不见李司玄言语,不禁有些心虚,生怕方才说的让李司玄回过神来会怪罪,只是方才没想那么多,这嘴一赶趟就说出来,现在才有些后怕,君哪是好糊弄的啊。
呆呆立在殿中,垂眸听着四下静得出奇,偶尔能听到炉火中窜出的火苗声,明明进殿不过一刻,只觉着已经站了一个时辰了,心下慌得很,越想越是害怕李司玄问罪。
突然李司玄开口“朕已派人去诊治,出发得晚,脚程也未必会有你快,不管怎样还是要继续盯着,不要出了差错。”
暗探真是心里苦啊,还要盯着,宫中太医难道又会比那些大夫好多少么...看来此次是无法向手下兄弟交代了,还是要继续盯着那女子。
“是,小人遵旨。”躬身行礼,暗戳戳翻了个白眼,就好比乡野村妇用绝世好剑切菜一样,既不趁手,又浪费。
李司玄哪想得到暗探的弯弯绕绕,心中烦闷得很,蹙眉挥手示意他赶快走了。
暗探再行一礼便退下了。
明恩一直不言语,在身后面无波澜。